“不用试探我,还是按之前说的,在孩子出生之前,别让他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陆思源便说:“他的案例很少,又不能吃药,除药物治疗以外,我有两种可选方案,第一种是让他永远接触不到以前恐惧的人、事和环境,我本来觉得岳至给他的安全感可以中和他对我们的排斥,事实证明不行,只要我们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情绪就会产生波动,直到有一天真的想起来。”

时慎序言简意赅:“第二种。”

陆思源说:“第二种反其道而行,重来一次,故意诱导复现他受到伤害的环境和事情,让他身处以前的环境,假如受激,就及时用新的记忆点覆盖他可怕的噩梦,简单来说是脱敏治疗,同时篡改记忆,穆潮钰认可这种方法。”

“想起来怎么办?”

“不会,有专门的人来分析他的情绪变化,穆潮钰也很擅长情绪感知,实时关注,可能性能压到很低。”

“你不能否认有这种可能性。”

透过冰冷的黑铁,陆思源看着连莘小小的身影,轻声,“那就想起来吧,笼子那么大,他逃不了。”

“最好不要。”时慎序沉声。

“我知道。”

连莘想死这种事,发生一次已经是失控。

连莘缩在墙角,有一点想吐的感觉,他知道时慎序和陆思源就站在外面,可是他不敢动,他总觉得,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人在暗处窥伺他,一旦他暴露自己的存在,野兽就会跳出来,而外面的人变成安静的雕塑,变得极其陌生,只会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被野兽撕咬殆尽。

他有点记不清时慎序和陆思源长什么样子了。

他瑟瑟发抖着把自己蜷得更紧,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看,忽然一只手轻轻揉他的发顶,他一颤,小心睁开眼睛,视线朝上,看见一张戴着眼镜温和的笑脸,有点熟悉,但又十分陌生。

“莘莘,还记得我是谁吗?”

连莘惶然往后缩,条件反射抱住脑袋,侧着身体不住地摇头,“不认识……不认识……我不敢了别打我……”

怎么办,怎么办啊……明明回来了,怎么还要被打……没衣服穿了,好痛啊……别看他了别看他了……

连莘缩着肩膀无声地流出眼泪,这个时候陆思源紧紧地、不容反抗地禁锢住他,是很温暖宽广的怀抱,萦绕某种不能忽视的浅淡消毒水味。

陆思源弯腰搂过连莘的肩和腰,温热的唇贴在他因为畏惧而变得冰冷的脸颊旁边眷恋地轻蹭,温声道:“那重新认识一下,你可以叫我陆医生。”

第56章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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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霖已经被禁足快一个月,有固定的狱警来给他送货和收拾东西,也有医生和助手定时来监测他的身体状况,可是谁来伺候都能被他从头到脚挑刺个没完,何况于他而言,这回是真“坐牢”,不能自由出入,放风时间固定。

越来越烦躁,见不到连莘更是烦躁。

穆霖既懊恼以前没看出来那几个人对连莘的企图,又后悔以前没一不做二不休把连莘拐出去,以至于现在束手束脚。

不过好在他也并不真的愚笨,继强闯和节食抗议相继失败后,消极没几天,趁着独有的放风地点和时间,他逐渐摸清楼层布局和狱警活动规律。

这是第一监区一栋中部矮层楼房,七层,六七层没有监控,有屋顶,在高墙断面处,有阳光,医生每天都来,但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因为出了这道守卫后面还有很多关卡。

至于给他送货和收拾东西的警卫,三班倒,两人一组,三组之间会换班,其中一组是军队服役的军人,带枪,另外两组是狱警,只带电棍,不是专为监视伺候他而来,会绕圈去第二监区巡逻,最重要的是,无论哪组人都不可能真的对他造成伤害。

穆霖琢磨了两天,有一种方法能出去,拿到枪,演苦肉计,至少把受伤的消息放出去,他爸妈心疼他,听到他受伤肯定会松口。

要枪就要打架,可是硬来他百分百打不过那两人,所以最好的机会在午饭的换班时间,电棍组进来给他送饭收东西,枪组交接时间会在外面停留十五分钟吃饭,楼下有离开的车。

换狱警的衣服能争取和枪靠得更近,出其不意动手成功率最大。

打定主意后又等了三天,穆霖才等到合适的换班顺序。

脑中反复排练过几次,真正做起来就不太困难,先趁其不备打晕一个,迅速反手,用抱枕死死捂晕另一个,一切都按计划,换衣服,偷溜出门,抢手枪,唯一晃神的瞬间是朝自己开枪的时候。

一刹那穆霖在想,如果连莘知道他为了出去见他一面宁愿伤害自己,会不会相信他多一点。

咬咬牙,火光一亮,子弹“砰”地擦着手臂侧边飞过,几乎没有停顿,拉开保险,他立刻重新举臂,枪指自己太阳穴,对两个要冲上来的警卫冷喝:“别动!”

果然很疼,他五官隐隐扭曲,却还是满不在乎恶劣地笑,“你们也不想我死在这吧。”

“不准按秘密警报,接下来照我说的来做。”

没想到穿军装的男人极其配合,双手半举,说了一句,“二少爷别冲动,您想见的人就在监狱里。”

“谁?”穆霖深皱了眉,不相信眼前的陌生人认识连莘。

“时上将吩咐我们,如果二少爷打定主意要跑,就告诉您这句话。”

时慎序从不唬人,一是一,二是二,也就是说,他把连莘又带进监狱,而且完全没告诉他的意思,除非他以命相博。

想明白这点,穆霖面容近乎扭曲,咬牙切齿憋出一句话,“tm的时慎序你个老狗逼!不硬撕看不起我是吧……”

对面沉默。

穆霖把枪撤了。

“带我去找他。”他捂着渗血的手臂,咬紧牙。

他其实很少受伤,虽然性格乖张喜好动武,其实根本受不了疼,从小到大几乎只有别人受伤的份自己擦破点皮都要跳脚骂人,可他如今硬是没吭一声。

穆潮钰收到消息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楼与楼之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目光越过空中光秃秃的树丫和两扇洁净敞亮的窗子,对面是陆思源在监狱内常驻专属的实验室,淡蓝色的窗帘敞开,里面洁白为主,书桌,书架,病床,仪器,包括两个一坐一站的人。

午睡结束后连莘就被带到这里,现在他坐在一张怪异的椅子上,脸上带着懵懂的笑,他的情绪不错,仰头看穿着白大褂人模狗样的陆思源,唇开开合合。

穆潮钰可以想象到他开口说了什么话“这个好奇怪,是这样坐吗?”

“不是。”

陆思源抬高了连莘的腿,让他以一种张开腿的姿势坐在那张椅子上,然后倾过身体遮住连莘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