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
自以为爱他,对他好,一天天一年年,谁还能记得什么是爱,什么是好?
明明都是亲生的,他们爱穆霖,却不爱他,生死攸关的时候,感性高于理性,谁管接班人重要还是小儿子重要?
当然是爱哪个,就救哪个!
穆潮钰面容扭曲,想到这些,更是涌起对穆霖多年的怨憎,“要爸妈看我一眼比登天还难,同样是做错事,你是被他们放在心上的宝贝,我就是被他们冷眼训斥的长子,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而你想要什么,我都要让给你!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我是你哥!对吧!就因为我是你哥!就因为比你大三岁!所以都要让给你,你要连莘,理所应当觉得我也应该让给你!凭什么让给你!凭什么连莘是你的!”
穆霖自知理亏,他一向清楚父母对他的偏心,事实上在场除了他们,岳至和陆思源也都清楚穆家的区别对待,这本就不是秘密。
唯一不知道的,是谁都没想到一向性格柔和举止大度的穆潮钰会这么恨,这么偏激,如同干柴烈火,一经火苗点燃,便是大火烧山。
“哥,”穆霖收了些气焰,衣领勒着脖子,他咬着牙叫他,“爸妈救我不救你,这么多年我一直也记着没忘,说句幼稚的话,我七岁的时候就暗暗发誓要保护你,要替你教训那些敢惹你不开心的贱货,是,爸妈偏心,我承认,但你扪心自问,我从小对你挖心挖肺不掺半分虚情假意,我觉得好的东西都给你一份,单个的东西,只要你想要,我从不跟你抢,他们偏心我,我就偏心你,你说要我往东我不往西,你说喜欢他们给我的东西我也忍痛送给你,以前究竟谁让谁你不清楚?你把我当傻子耍,有意思吗?”
穆潮钰阴鸷地盯着他,“我要那些破烂货有什么用?我要的你从来让不了,我不要的你倒是哈巴狗一样塞我手里沾沾自喜,现在我就要连莘,有本事你让出来,别和我抢,我看不惯他肚子里的种,明天,后天,最迟大后天,我一定堕了那野种!”
穆霖脸色也变了,语气发狠地说:“从小到大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让给你,就连莘,我他妈不让!他是我的!我的!”
说到后来已是咆哮。
气氛剑拔弩张,两个人嗔目切齿,衣装不整你一拳我一拳扭打在一起,仿佛将对方恨入骨髓。
陆思源给自己拿了一瓶水,淡定地说:“别打了,他就在楼上,动静太大等会他又看见了。”
没人听他说话,兄弟俩难得打架,智商也仿佛低成小学生。
“没有你,没有你我根本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我不是这个样子,连莘就会真的喜欢上我!”穆潮钰朝旁边一扯,挣脱控制。
“他不会爱你!”穆霖被惯性甩到墙上,晕头转向还是气汹汹地吼,不惮以最大的伤害刺他,“他是我的!要是我和爸妈说,爸妈也会说他是我的!”
……
打了个尽兴,两人终于双双停手,气喘吁吁分开,扭过头,憎恶得不想看对方一眼。
陆思源对旁边冷眼看完的岳至说:“家丑不可外扬,看来穆潮钰很信任你。”
言外之意,是说他知根知底,帮穆潮钰做了不少坏事。
岳至微抬单眼皮,不爽地哼了一下:“关你屁事,趁早把连莘还给我。”
“他怀孕了,你怎么想的?”
“看他意思,他愿意,生下来老子和他一起养,不愿意,就打了。”
“前几天他差点流产,现在也只养回来一点,从内到外都气血不足身体亏空,而且他体质特殊,堕胎有损寿命。”陆思源温声道。
岳至冷笑,“你的意思是想让他生下来?那你找好孩子另一个亲爹是谁了吗?另外别怪我多说一句,你问那个便宜亲爹的意思了吗?”
穆霖又差点跳脚,刚一站起来,不知看到什么,立刻噤声。
春藤疗养院的小洋房一律两层,面积不大,房间不多,哪怕单人居住也不显空旷,一楼客厅和二楼卧室以旋转楼梯相连,此时楼梯最上方的拐角处露出两截裤角,有人坐在台阶边沿,怯怯地抱手弯腰,探出脑袋,咬着唇看下面。
从下往上看,一只大手很快盖住他的眼睛,来人轻搂着他站起身,似乎低声对他说了一句话。
陆思源叹了一口气,对岳至坦白:“我实际并不希望你见他,他也不属于你,如果不是听说你和连莘小时候认识,我不会找你过来。”
“那我真应该感谢你的大方。”岳至的语气十分不友好。
一顿,陆思源说:“对了,我还没告诉你,受刺激之后他原来的智力受到损害,你等会不要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话落,岳至已经凶相毕露,咬牙切齿,真是好大的惊喜,惊喜一次比一次大。
他真想暴打眼前这只彬彬有礼的笑面狐。
还有不远处那个顶着一张负伤漂亮脸蛋、突然陷入沉默的穆大少爷。
当然还有他自己。
积怨已久,亲兄弟打架了!!迫不及待步入这一阶段,傻子莘看起来也会很可怜虫??
第50章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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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岳至转身,抬头看见连莘正在小心翼翼地下楼梯,楼梯并不高,但是从上往下,每一步,他都把脚下的阶梯踩得很实,因为还没学会一步一阶,于是每一阶都是双脚踩住才走下一步,他两只手抓着扶手,似乎很怕摔倒。
再过两天就是新历跨年,岳至此前从没想过,他会在这种特殊的时间收到来自命运馈赠的新年礼物。
跨过年,他二十六岁,小影子这个旧称便有接近十四年没被他叫出口。
十四年意味着什么?
这个数字意味着,在没有失忆这种狗血桥段的前提下,一个人可以将另一个人的模样完全忘记,一个人可以将另一个的存在从记忆中完全抹除。
意味着岳至除了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和一个记住的称呼以外,无法凭记忆和眼睛认出他少时相依为命的玩伴,即使那个时候他曾付出他最多的在乎,即使那个玩伴在他心中和亲生弟弟没有区别。
有时他甚至荒谬地怀疑,小影子和少时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是不是都是他自己想象杜撰的。
他找了小影子十多年,连给穆潮钰当暗线的报酬之一都是想借穆家的势力找人,十几年兜兜转转遍寻不到,不止一次两次跑空失望透顶,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故人,然而命运的安排有时就十分操蛋,那通在穆潮钰暗示下由他戳破真相的电话中,他上一刻还依依不舍地逼自己说出“以后不见面”的狠话,下一刻就听见“小影子”这个久违的称呼。
三个字入耳的时候通话就中断了,他根本来不及挽回。不用想都知道是穆潮钰干的,显然穆潮钰比他要早知道连莘和他的关系。
岳至当场翻脸如果他的老板穆潮钰在场的话恐怕还能来场武打片。
而现在,连莘低着头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套着宽大的浅灰色毛边长袖,黑发半短不长细碎翘起,明明反常地怀着孕,下巴却比以前还要尖细一点,眼底淡淡乌青,唇色遮不住的憔悴,好似这段时间遭过大罪安宁不得。
外面雪停了,落地窗外投射进来柔和的冬日暖阳,曲折地落了他半身,他有些惶恐,紧紧抓着衣角,胆怯地不再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