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好在他读书颇有天分,年纪轻轻便写了一手好文章,以后入朝为官,不在话下,父兄在外领兵,管他不到,母亲平日里也不拘他太紧。

这一日,家中却一反常态,十个家丁守住赵衍的读书的青云阁,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只因他昨日和友人吃花酒的事传到了杜氏的耳中。

杜氏替丈夫守着家业,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幺儿和公主的婚事已然板上钉钉。这时候去吃花酒,便和打天家的脸一般,往小了说是教子无方,往大了说是目无君上。

她狠狠心,对儿子动了家法,禁了足,做足功夫给外人来看。今日照常约了女伴过府,不怕将自已打儿子的事说给人听。

赵衍与人有约,不去的话,心有不甘。

按说这两层高的小楼,些许家丁,是困不住他的,奈何昨日刚挨了顿好打,拉扯起来,得不了好处,只得另想法子。

他有两个亲随,年长的,唤作鹤望,古板木讷,循规蹈矩,听杜氏的话多些;年少的,唤作松年,机灵讨喜,与他更亲近些,此刻正在青云阁西边的廊下候着,等着自家二公子被放出来。

已过了辰时,赵衍心里焦急,一瞥窗外的松年,想出个主意来,抬笔写了几个小字,并书桌上几张被他团了的熟宣,作了一个厚实的纸团,准准向松年掷去。

松年额头上轻轻一痛,往二楼西窗一看,果然看见公子对他比手势,将纸团捡回来展开,有几张上面似是个蒙着面的少女,画了一半又被人抹了去,看不明白,又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一张写了字的:梯子,二楼后西窗。

松年立时会了意,费尽辛苦,绕过前面看守的人,从背面的陡坡上将两节短梯推了上来,又自已带了麻绳,将它们节在一处,靠在窗上,而后对着二楼,连学了三四声杜鹃叫,直到赵衍探出头来才罢休。

赵衍对他做个口型,松年明白过来,跑去前面缠住了那些看守,弄出些不大不小的响动,替赵衍打了掩护,见他顺利从梯子上爬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到南墙下与赵衍会合。

“公子,你这是又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

赵衍平日出去总是带着松年的,犹豫一会儿道:“不用了。你回去将梯子藏好,我若是赶不回来,也查不到你头上。”

松年心中腹诽,莫不是又要去秦楼楚馆,却也按下不表,思及赵衍有伤在身,双手抱梯,助他翻过了墙头。

赵衍赶到鸡鸣寺,离巳初还有一刻,只见山门处贴着告示,几个早来的香客摇头惋惜,竟是闭了寺。

他隐约觉得和昨日那个出逃的小尼姑脱不开关系,苦于无人求证。

恰在这时,瞧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圆胖身影,正在清扫石阶,一边扫一边不住地抹汗。她动作笨拙,气喘吁吁,看样子就不是惯做这等体力活的人,大抵是被罚了来的。

赵衍走到离她五六步远:“你还记不记得我?”

妙善抬头只看了一眼,立刻垂下眼:“今日闭寺,施主还是改日再来吧。”

她装作没认出来,赵衍也不恼:“她和你算是共犯吧,你在这一处扫地,她又在哪里受罚?”

妙善突然加大了力气,扬起阵阵尘灰来送这不速之客。

赵衍转身避开:“你不说也无妨,我今日就修书一封给住持,也请她给我评评理,这鸡鸣寺不收香火油钱,什么时候改成剥人衣裳了?”

妙善四下瞧瞧,无人注意到他们这里,才大着胆子低声道:“昨日也不是我要为难你,今日你又何苦要为难我?”

“不为难你也行,你只与我说说昨夜这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现下好不好?”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妙善所知不多,只好将寺中来了贵人,有些守兵护卫的事与他说了,指望能够蒙混过去。

赵衍听了,果真不再为难她,只道:“你若是见了她,告诉她我在约定的地方等她,一时走不开,晚些也无妨。”

他说完往山下走了几步:“带到了话,我自不会为难你,她若是不来……” 他隐去半句不说,引着她往最坏的结果想。

妙善也不知自已能不能见到妙仪,刚要推诿,他的身影已转瞬隐入春草萌生的幽径,惊起一双黄鹂翠鸟,衔着婉转合鸣,一高一低追逐嬉闹着,划空而过。

春日正好,处处都双双对对。

104.山寺桃花·报应 (番外)

天色微明时候,妙仪才觉出困意,阖上红肿双目,那如蛆附骨的感觉又回来了。

椅背坚冷,脚被死死按在寸许宽的把手上,用不上力气。两柄玉做的小棒,触体冰凉,由人一左一右,撑开她的身体。

嬷嬷跪在她身下,执灯凑到近前:“老奴冒犯了,殿下勿怪。”

她莫名流了许多眼泪,身子不住收缩,又被强撑开来,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也无心留意了,只依稀记得,嬷嬷如释重负一笑。

她脑中浑浑噩噩,问出句傻话来:“男子也有贞洁可验么?”

嬷嬷不料她这么问,尴尬一笑:“男子的童贞,无迹可寻的。”

天地造物不公,阳为主,阴为副,这大约就是佐证。

妙仪年纪小,出嫁前几日,才会有女官教习和合之术。

可今日她再懵懂,对男女之事也有了几分模糊的明白,大抵和被人验身一样是场羞辱吧,悄无声息流了一脸的泪,只等众人都退了出去,才哭出声来,间间断断,一夜未眠。

半梦半醒间,有人搭上她的手臂,妙仪将身子缩成一团,受了惊一般大叫:“放开我。”

妙善讷讷收回去:“师妹,是我,你要不要起来用早膳?” 她帮着布膳的女尼提东西进来,还算顺利。

一碟碟素斋端上桌,妙善又合着碗碟碰撞的声音,轻轻在妙仪耳边道:“昨日那个人来了,他说和你约好了,若见不到你,便要去找主持告发我们。”

妙善昨日答应帮时,得了妙仪的承诺,不论出什么事,妙仪都要护她不被牵连。现在那人追究起来,她是跑不掉干系的,只盼妙仪去见见他,好生赔个不是,将这一番恩怨揭过去。

妙仪一时竟忘了今日还与那人有约。

她得知贺敏之离了大梁,心灰意冷,也无心再去见他,只对妙善道:“师姐,我与他约了巳初在普贤殿见面,师姐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替我垫付了,酬谢他一番吧,再告诉他,请他帮忙的事,也不必了。”

她说完,用被子蒙住头,此刻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已。

这时,贵妃身边的女官过来,因娘娘要回宫了,派她来看看殿下醒了没有。

妙善见她躲在锦被里,一言不发,也知没机会再劝她去赴会,只好匆匆回房,东翻西找,见昨日那个匕首的鞘还在自已枕下,上面镶金嵌玉,很是名贵的样子,便用布裹了塞进袖笼,往普贤殿去了。

妙仪一觉睡到夜深人静时分,饿得腹痛,她一日未吃东西,又饥又渴,掀开帘帐,见圆桌上有个食盒,轻轻下了床,先倒了盏茶喝润润口,打开食盒一看,俱是她爱吃的点心甜汤,余温犹在,大概是母妃命人制了,从宫里送来的。

今日气母妃,未曾相送,现下也有几分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