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1)

妙仪一进库房,却见库房门后还藏着个发型身量与她相似的女子,那女子趁着门外人向外张望的间隙,解下妙仪的大氅披在身上,与掌柜走到显眼处,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仓库内的珍品来。

仓库门后的暗门轻轻开了,一只温暖的手伸出来,将她拖进了一片黑暗中:“表妹莫怕,是我。”

妙仪听闻马车着火,便隐隐等着这一刻,真待被人拉住了手,又有几分吃惊,想抽回来。

贺敏之不放心她独自在暗里,拉住不放,带着她走了几步,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地上有个被捆着的小童,那脸和掌柜的有几分相像。

带着黑色兜帽的佝偻身影缓缓转过来,烛光下,老者的眼睛矍铄有神。

妙仪蓦地挣开了贺敏之的手,身上一寒,怔怔唤道:“翁翁。”

76.醉不容眠·祖孙

周朝宗往妙仪的小腹上一扫,面色如常:“你这一声翁翁,叫得有口无心啊……我派人来救你,原也打算给你找个好归宿……”

他顿了顿,瞥了贺敏之一眼,见他眉头紧蹙,目光沉郁,又接着道:“可惜你和你娘一样,心性不能坚定,为了个孩子,将自已也搭了进去,难道你真的打算这样不明不白地和自已的仇人过一辈子?”

贺敏之没想到外祖言辞犀利至此:“翁翁,表妹一定是为赵衍所迫……你现下便带着她从后门走,出了大梁直接回南诏。”

他说完,见面前两人俱是默不作声,心一沉。

妙仪抬头:“表哥,我可以和你们回南诏,可是这个孩子不能,我要将他留在大梁,留在他亲生父亲身边。不论他是男是女,都不要像我和我娘一样,给人捏在手中当棋子。”

周朝宗听出妙仪话外之音,笑道:“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来之前也没指望你愿意和我回去,只可惜你辜负了敏之一片心意……”

妙仪不解,望向贺敏之,他垂下眼,不让她看出心中波澜。

“表哥,翁翁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来大梁涉险。”

周朝宗怒道:“你以为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不愿去南诏!赵家兄弟要对南诏用兵,真的兵临城下,我们手中没有筹码,国主能撑得过几日?我与国主不过是多年未见的翁婿,南诏的朝中众人死谏要将我和年郎交出去,若不是你表哥自请入大梁为质子,保下了我们,我和你弟弟哪里还有命在!”

贺敏之抬头看她:“我来大梁,总好过年郎来,他们没理由动我。”

妙仪与他对视不过片刻,口中苦涩,讷讷道:“表哥对我们姐弟的深恩,我们怕是无以为报了。”

“哼!” 周朝宗一甩袖子:“冥顽不灵的糊涂东西,和你娘一个样!对亲人无以为报,对仇人以身相许,将来还打算和他长相厮守么?你也不想想,若是赵衍知道了你的身份,以他和你爹的大仇,你不过终是和华阳一个下场。”

贺敏之听见,以身相许,长相厮守,耳中一阵嗡鸣:“翁翁,表妹是身不由已……”

妙仪脸一沉,声如寒冰:“翁翁什么意思?姐姐府中着火的时候我在场,赵衍曾亲下火海去救她。”

周朝宗料定她会这么问,似是早有准备:“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人看的,我派人去查看过,那府中的太平缸一早被人动了手脚,就算不是赵衍做的,总也是赵家人手笔。”

他眼中精光一转,见妙仪似是有些松动,又道:“李嬷嬷现下也在大梁,她顶着降真母亲的名头,据说也是见过赵衍的,不若过几日让她上晋王府去认个女婿?”

她全身起了冷汗,不甘为棋子,怕是也终究逃不过棋子的命运:“翁翁,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要我做什么?”

周朝宗终于是露出了些许笑意,将一个瓷瓶递出来:“赵溢篡位得的天下,最是忌惮武将,将兵权死死捏在手上,若真是要出兵南诏,现在只信得过赵衍和赵岐。赵岐年纪尚小,没带过兵不足为惧。”

“翁翁,这朝堂之事,我一个闺阁女子,哪里听得懂?”

周朝宗知她是在装糊涂,只道:“赵衍死了,才能解南诏之危,这件事只有你做得到……至于这个孩子,生父不在了,便只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你留不留他,我都不会为难。”

他说罢,从袖笼中掏出一个瓷瓶,只拇指大小,通体乌黑:“只需一点,无色无味。”

“翁翁要我去杀我孩子的父亲,他虽不知道我是谁,却也真心待我……”

“他若是知道你的身份,再多真心也没有用,去母留子的事,就算他自已不做,也有人要帮他做的……” 他说着,便要将瓷瓶放入她手中,“这是最好的法子。”

妙仪手一躲。

门外有人轻敲三下:“相爷,火灭了,王府的人怕是要回来了。”

周朝宗枯藤般的手遒劲有力,将瓷瓶强塞入她手中:“时间不多了,你回晋王府看看,必会应我的。”

妙仪来不及再问,门外假扮她的女子进来,给她披上大氅。贺敏之送她出去,临了在她手心一握:“你也别怪翁翁,能除掉赵衍最好……不论你是不是只将我当哥哥,只要你我平安离开大梁,余生我定会护你们母子周全。”

妙仪昏昏沉沉,又回到了来时的库房中,不过盏茶的功夫,漫长得恍若隔世。

掌柜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客人,小心问道:“我的幺儿可好,我定是不会说出去,求你们别伤害我儿啊!”

妙仪抬起头,眼中似是空了,提醒他道:“掌柜的,你要给我看的上品在哪里?”

掌柜的抹着头上的冷汗,继续向她展示,好在这位女客人也不挑剔,选定了一柄青铜古剑,又待府中的侍从驾来了一辆新的马车,便走了。

妙仪回到王府,见中门打开,门口立着诸多军土,由鹤望领着。

进了府,又见赵衍坐镇院中,如石像般一动不动,一双急得通红的眼睛,盯着刑凳上晕过去的人,冷冷道:“下一个。”

院中跪着的人瑟瑟发抖,直呼救命,妙仪认出来都是伺候清音的人。

她转过头对着墨泉,话未出口,眼眶已湿透:“这是怎么了?”

墨泉叹气道:“娘子下午出去了不多时,小郡主便不见了……”

她突然想到翁翁那句:你回晋王府看看,必会应我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

用姐姐唯一的骨血,来换赵衍的一条命。

她被自已的亲人捏在手中,像个牵线的人偶,无路可选。

妙仪握住袖笼中瓷瓶,向这赵衍走了两步,眼前的人影渐渐恍惚,身子一软,重重倒了下去,除了额角一阵剧痛,再没了知觉。

77.醉不容眠·水月

妙仪昏睡着,天色将明才转醒,睁开眼,发现自已枕在赵衍的臂弯里,手握着手,脸贴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