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这日,掌柜亲自在堂前招呼,见进来一个戴着帷帽的少女,身旁跟着婢女和侍卫,虽然穿得素淡,却隐隐有富贵之态,便亲自上前招待:“这位娘子想要点什么样的绣品?”

妙仪从袖笼中取出一小角绫帕,“我与别人借了一方帕子,是位名叫双双的绣娘绣的,可惜被我一不小心撩到了火烛,不知还有没有一样的,我好买来还给人家。”

掌柜接过绣品,看了一眼,又抬头看帷帽里的人,那薄纱已经放下了,他瞟了一眼那个侍卫模样的男子道:“啊,这位娘子请坐,我去问问双双这是不是她绣的。” 说罢就转到屏风后面去了,留下满铺的绣品不顾,也不怕丢。

这一等,等了许久。

掌柜的再出现时,身后跟着一个清秀女子,她的手腕上还系着绣包,看样子正在忙着,但还是抽出时间来陪掌柜招呼客人:“是你在寻和这一样的帕子么?可巧,这个帕子我当时绣了两块,还有一块没有卖出去,不过之前那块,客人是加了诗句的,如果你要一模一样的可是要等了。”

妙仪道:“多谢娘子,我难得出门一次,如果今天能绣好都是等得的。”

双双看了一眼她的侍卫和丫鬟道:“只是奴家也不识字,诗是那个客人公子题上去了,我再按着绣的,这会儿要烦你随我来在帕子上题字了。”

妙仪望向松年,他往门外望着,像是在等什么人,见妙仪等他的回话,斟酌片刻道:“我还是同你一起去吧。”

双双带着他们走到秀坊后的一间厢房,门大开着:“公子,我们女儿家讨论绣活,这位娘子带着帷帽不方便,劳你在外等等。”

松年走到厢房门口一看,里面没人,门窗又都在同一边,便同意了,往那里一站当起了门神。

门一关上,双双走到她的绣架前,将上面绣了一半的巨幅绣品掀起来,目光往绣床下一捞:“娘子你看看可是这方帕子?”

绣架下,柳辰鱼想对妙仪做个潇洒的笑容,奈何他弓着身子躲了许久,气不顺,红着脸挤了半天,比哭还丑。

可看在妙仪眼中却觉得亲切无比:“劳姑娘借个笔墨,我来将诗句写下来。”

双双拿来一碗清水,却是没有墨的。妙仪会意,沾了水在桌上写道:年年郎君思阿姐。

柳辰鱼接过笔,在阿姐两个字旁边写道:殿下金安。

松年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对话,见他们讨论了南诏的年记丝线如何好,觉得无趣得很,便也不再仔细听,站到一个既能看见前厅,又能看见厢房的地方去了。

33.风转牙樯 ·绣扇

从宫门出来时已过了晌午,赵衍骑着马,沿御街慢慢走了一阵,边看着人头攒动的街市,边思忖皇兄让自已去寻陈道土的事。

不经意间,瞥见了一辆挂着自家徽记的马车,只是个单马双轮的,府中有些体面的婢女嬷嬷出门常坐的那种,再往马车后面的店里看去,内堂坐着个圆脸的小丫头正是新桃,不由得眉头一舒,拉住缰绳。

新桃早将店内陈设的绣品欣赏完毕,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时,看到自已王爷往店里来了,不等掌柜的上前招呼,立刻站起来:“王爷?”

赵衍四下一看,没见到妙仪,问道:“人呢?”

新桃连忙道:“去后堂挑绣品了,松侍卫陪着呢!”

赵衍听她这样说,才坐下来又问:“今日都逛了些什么?”

新桃将逛了吃了买了什么如数家珍道了一遍,又去瞧赵衍,见他笑得和煦,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经过齐嬷嬷的点拨,她大概知道王爷和美人姐姐是怎么回事了,但姐姐从不提,她也不好问,如今看王爷在这里等着姐姐,心中想,原来也不全是我以为的那样不上心。

松年见赵衍来了,急急走到堂前:“王爷。降真在后堂和一个绣娘切磋技艺,我现在去唤她出来,一起回府?”

赵衍道:“不急,可在这里挑中什么了?” 新桃摇摇头,掌柜的终于找到机会近前,上前展示介绍一番,说得口若悬河,讲了小半盏茶的功夫。

赵衍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抬手打断他:“那便将你说的那幅拿上来。” 掌柜的连连称好,立时就到后堂去拿镇店之宝来给贵人过目。

松年见赵衍饶有兴致,不好贸然打断,手心已经急得出了汗。

就在这时,店门口传来一阵马儿的嘶鸣,一个锦衣玉冠的少年下了马,大步流星进了店,看到坐着的赵衍,明显一愣,瞥了一眼松年,才稳住呼吸:“二叔……”

赵衍看赵岐一眼,一下子明白过来,冷笑着又对松年道:“你现在可真是出息的很啊。”

说罢站起身往后堂去了,走到廊上正巧遇到掌柜的取了镇店之宝回来,看到赵衍怒气冲冲往后走,立刻大叫道:“贵人可是找府上的那位小娘子,小人这就带您去。”说罢又对着厢房里面道:“双双快开门,贵人来了。”

门开的时候,妙仪正与一个绣娘坐在绣架旁,她站起身迎着赵衍走去:“王爷怎么来了。”

他们两个,十几日未见了,她的表情既不惧怕也不冷漠,美目含情,嫣然一笑,正是他喜欢的样子。他在正堂遇到赵岐时,本是一肚子火,但见了她之后,又觉得是那个小子串通人得了信追过来的,与她有什么相干。

于是他拿起掌柜手上捧着的东西,递过去道:“恰巧路过,新桃说你还没挑中什么,且看看这个可好。”

妙仪接过去,是一柄双面绣的桃花宫扇,素净的白,浅淡的粉,摇曳间,那花瓣仿佛真的纷纷扬扬落下来了一般。

赵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好,春日已尽,花事未了。” 说罢他捏起她一只腕子,就要往外走:“今日也逛了那么些地方,早些回府吧。”

妙仪执扇的手也拖住他的,似是要拖延一点时间,转头对双双道:“今日多谢娘子授艺,我定下的东西过几日再来取……”

她还未说完,便被赵衍牵着往外走,刚出了房门,就遇上了疾步过来的赵岐。

赵岐看见他们牵在一处的手,愣愣定在了当场,魁梧的身材拦着路不放,眼里满是怒火:“二叔,这就是你说的不能留,还真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已啊。”

赵衍也不与他争执,将妙仪护在身前,一侧身轻轻巧巧地就过去了。

只是赵岐依旧不依不饶:“今日是姑姑节,你的哥哥嫂嫂侄儿侄女也都搬来大梁了,和你父母一起住在福云巷……”

他的声音渐渐远得听不清了,赵衍带着她像做了一回偷情的男女,踏着匆匆的步子,将少年人无力的挽留抛在了身后。

松年和新桃被他留下来付账,又和妙仪两人一骑,在人流里穿梭,只让鹤望远远跟着。

到了一处,遇到了几辆游街的歌姬花车,一路急行,终于不得不停了下来。“今日游,桃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娇美的舞姬,婉转的歌喉,围拢的人群把路挤得水泄不通,他们也被迫留在这段轻歌曼舞之中。

骄阳似火,赵衍更将怀中之人看得清清楚楚。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妙仪想把帷帽戴上,赵衍却握住她悬在半空的手:“别戴了,有我在。”

她心想,一会儿要戴一会儿不戴,可真是难捉摸,只好回眸问道:“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

赵衍看着她,不答话,只握起她的手,用帷帽遮住二人的脸,含住她如桃花一样颜色的唇瓣,厮磨道:“还未想好。”

他们在一起,或是阴雨天色,或是星烛暗淡,唯独没有如今日一般明媚的暖阳,照得她娇艳动人,如蕊含苞。原来这才是心之所想,她的美貌不被娇藏,他的心思不用掩饰,光明磊落地贴在一处。

他又道:“只要那里,人面桃花,骄阳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