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她转过头去,赵衍扑了个空,只好低下头一口饮尽她颈窝里的点滴,又一把将人抱起,放在圆桌上,顺着茶汤的路径,一路下去:“往后再吃这茶,怕是要想你一整天……”

“今日宫宴,皇兄留我吃泗州岛来的鲜海蛎,便想到那一晚……”

妙仪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微一愣神,赵衍已附耳过来,他话未说完,余光已瞥见她脸上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下流!” 妙仪拿手去捂他的嘴,却被他含住了手指。

赵衍如今的身份,已许久未被人顶撞过:“就只会这一句?”

“无耻,卑鄙……”

再怎么绞尽脑汁也还是骂得人不痛不痒,赵衍不怒反笑,也在她指尖轻咬一记:“喝茶提了神也好,夜还长,雨未休……”

他说完将她打横抱起来:“美人装睡,辜负春宵,该罚。”

榻上垫了软褥,妙仪如浮在云上,枕着一窗风雨,在他身下飘摇。四肢早没了力气,只觉得全身麻一阵软一阵,一时揪在一处,酸得发疼,一时散成一盘沙,泪意难忍。索性放空心神,只听着耳畔密密急急的雨声,不多时,又被他若有若无的喘息,重新拉回榻上。

似有一座山压下来,她忍了许久的泪意,也终于在他噙住他耳垂的刹那,攀上极点,心一空,无处坠落。

雨声潺潺,赵衍拥着她听了片刻,喘息渐止:“雨下得这么紧,便是天与地在相合。”

“……”

“今日天地行雨多久,你我便该缠绵多久。”

妙仪睁开眼,看不清他眼中的深邃。

这人的心思狂浪至此,竟将凡人之躯比拟天地,真的甘心永远一人之下么?

31.别为枝香·朝服

第二日清早,松年亲自去膳房备了赵衍惯用的早膳,又想起他那句有甜有咸,让人将各式糕点甜汤皆盛了一份,外加南边刚来的鲜果,当季的瓜菜,满满当当一桌,四个小厮一起抬上了青云阁。

暴雨过后,天空一碧如洗,目之所及分外清晰。芭蕉树后一把破梯子也是一览无余,松年当是遭了贼,走过去仔细辨认,才认出来是当年赵衍读书时常用的那把。

这梯子年久失修,被踏坏了两阶,蠹了的木头泡在泥水里,一旁的芭蕉叶也被连根踏断,看来昨夜爬梯的人摔得不轻。

他又抬头往上看去,那梯子的尽头正对着二楼的厢房,鬼使神差地壮大了胆,叫了声:“王爷!”

过了片刻,赵衍果真推起窗,只着绸白中衣,往下望去,瞥见松年带着几个小厮站在那把坏梯子前,脸色一沉,怒道:“还不快抬走!”

松年忙应了声是,命小厮们放下食盒来抬,又体贴地问道:“王爷,要不要寻个结实的来?”

赵衍将手上一块湿手巾准准丢到松年的脸上:“滚!”

可是腹中确是有些饿了,又道:“将早膳和热水送上来再滚!”

那条湿冷的手巾子擦过什么,松年不得而知,心头涌起万千委屈,到了喉头又不得不化作一个斩钉截铁的:“是!”

可他也不愿再上楼碍王爷的眼,将齐嬷嬷和新桃叫起来,让她们带着人上楼布膳。

齐嬷嬷见膳布好了,便命小厮们都下去,走到厢房门口轻声道:“王爷,早膳布在了中堂,热水也得了,要不要送进来。”

只听里面似又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响动,往后退了几步等着,半晌才听见他道:“热水放在门口,让松年送几身衣裳来,都下楼去吧。”

黎明破晓,赵衍才放妙仪睡下。

虽然昨晚亲密无间,天一亮,她还是觉出一室的尴尬。赵衍起身后,妙仪不动声色地放下了纱帐,在不大的厢房中隔出一片没有他的所在。

赵衍亦颇有自觉,没再去搅扰,径自翻看着案几上誊写了一半的书,一笔小字秀里藏锋,引着他读了小半本枯燥的佛经,原来她也不是一无所长。他的戏谑之语,被人当了真,这么多书,便是一天抄上一本也是要抄个三年五载……不过,如此也好。

等了盏茶功夫,赵衍撩开帐子一看,见她也还没有醒,只好自已盥洗,用了早膳,又换上了朝服。临要下楼前,折了回来,把两个圆圆的粉球放在她半握着的掌心,不知她是睡了还是醒着,只道:“我走了,这是南边来的果子,你且吃吃,比你的桂圆香茶如何?”

他话音刚落,果然见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红,如春睡海棠,爱怜地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袍角带风,掀开纱帐上一条小缝。

妙仪睁开眼,看着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羞红转瞬褪去。

那一身天潢贵胄,穿在他身上,刺眼得很。

此后的日子,赵衍突然忙了起来,但是偶得了什么佳馔珍玩,定不忘差人送来。一并送来的还有一台原先放在他书房的衣橱,两三件家常衣服,四五本常看的书,外加茶具寝具,俨然是要常来常往了。齐嬷嬷也像是探得了上意,对妙仪看管松懈许多,也不日日逼她抄书绣花,除了总是偷偷翻看她换下的小衣亵裤,再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六月初六这一日是天贶节,府中的夫人们按例是要回娘家的。赵衍要进宫,他也不拘着其他思念爹娘的人,因此晋王府所有的闲暇女子,除了夫人的贴身侍婢,都得了一天的假。

他出了门,刚要上马,见松年追出来:“王爷,你今早说的阖府上下,算不算青云阁的那位?”

赵衍一转头:“她要去哪?”

松年点头:“刚刚齐嬷嬷来问的,说她是想要去街上逛逛。”

赵衍踏着马镫道:“你带她去吧,囫囵带回来。” 刚走了几步又停住了:“别让生人近身……另外若看上什么了便都买回来罢。” 他交代完这一通,才又驭马往皇城去了。

32.风转牙樯·玲珑

自妙仪进了王府,这还是第一次出门。

齐嬷嬷给她拿来一个帷帽,她戴上试了试,一直遮到脚,不满道:“这和顶一床帐子出门有什么差别。”

齐嬷嬷和她相处久了,也生出些情分,打趣她:“这是王爷吩咐的,你不戴就不能出府,不然遇到了登徒子,回来我们也得和你一起受罚。”

一听到王爷两个字,她声音都不欢快了:“我戴就是了。”

新桃陪妙仪坐在马车里,她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往御街上瞧,“姐姐你看,那个是最大的酒楼,那个是最贵的银楼,那个是最时兴的成衣铺子,我们要去哪个?” 她说完又悄悄道:“王爷身边的松年说了,他今天就是王爷派给你的钱袋子,把整条街搬回家都使得。”

妙仪隔着帷帽看不真切:“你说去哪个就去哪个吧。”

这句话后来又成了,你说买哪个就买哪个。于是新桃拉着她去了银楼,给她挑了好几支簪子,心想我也算还了姐姐送我花簪的恩情了。然后又去了酒楼,成衣铺,胭脂铺,年轻女儿家能买得都买了个遍,妙仪看她尽兴了,便道:“我们去绣坊吧,嬷嬷教的花样子还差几色线。”

这家绣坊叫玲珑坊,前面是店铺,展示绣好的成品,后面是绣娘的作坊,中间隔着一层薄绢屏风,屏风后的少女们穿针引线,轻拉细挑,陪人来买绣品的官人们也能对着这屏风里窈窕的人影打发个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