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半条腿都耷拉在床下的钟连荆,本人都感觉到难受,终于忍不住爬上床,轻声哄着,一边抬起对方的肩膀往上拉拽:“少爷往上面躺躺吧,这样睡不舒服...”
“唔”钟连荆嘟囔着,不情不愿地撑起半边身体,顺从的动了一点,“阿天乖,别闹...”
俞天勉强听清了他说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但不等他欣慰少爷的配合,下一刻,一个庞大的身体就直接砸了下来。
“唔嗷!”俞天被钟连荆直接压在了身下,差点叫出声。但之后管他怎么说怎么动,愣是没有将钟连荆叫醒一点,而钟连荆也是太累了,竟然睡死了过去,完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动静。
最后,俞天只能就着这样的姿势一件件给钟连荆扒光,又拔着胳膊拉过被子,直接覆盖在两人身上,软乎乎的鹅毛软被和后背接触在一起,身下还有着温热的身体,钟连荆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窗外夜色正浓,雪地上却反射出道道白光,给黑夜平添光亮。
钟连荆只觉得眼前一亮,再睁眼,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这一幕让他感到无比的熟悉,他的内心中无端生出一丝恐惧。
他下意识的在这片白茫茫中走动着。可不管他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周围的景色都是一如既往的一成不变,白雾将他整个人包围。除了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而这片空间,更是大得无边无际,似乎走不到尽头。
钟连荆强行耐下心,双手已经紧攥。但还是要四处走动,以期找到一个出口。
隐隐约约中,钟连荆好像知道了,这里是梦境,这里是虚幻,总之这里不是真实。
纵然如此,他却在走了很久之后,还是抑制不住的叫出一声「阿天」,而这一声像是开启了一个按钮,之后的他像是恍然大悟般,又似陷入癫狂,脚下停顿下去,向四周只浓不散的雾气扫视了一周
“阿天?阿天你在哪里?你出来!俞天你出来!”钟连荆大声嘶喊着,竭尽全力地呼唤着。
而这一大片的空间回应给他的是一如既往的死寂,就连一个回声都没有,空间时间乃至一切都被剥离,在这里,钟连荆是唯一,人体唯一,声音唯一,存在唯一。
他最后跑动起来,在完全一样的环境中边跑边喊,好像他真的能把俞天喊出来一样。直到他听到身后一道缥缈的声音响起来:“少爷...”
“阿天!”钟连荆瞬间激动,眼角都笑得弯了起来,顺着声音即刻转身,在他面前,远方真的是有人在走近...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也是越发清晰。但映在钟连荆瞳孔中的,多了一点点的红色,他的心口开始「噗通噗通」得跳动起来。
“少爷,好久不见!”俞天在钟连荆的视线可即处站定,身上穿的是十分廉价又普通的白衬衫牛仔裤。但最吸引钟连荆眼球的,不是他的穿着,甚至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左胸口,那处一片鲜红,血液渲染出炫丽的花。
钟连荆的瞳孔骤然收缩,在俞天的注视下,直接失声那里,挡枪,身亡...
一滴又一滴的血液从俞天的胸口处低落。哪怕钟连荆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再怎么样,那里也不会仅仅是「滴」。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将目光放在上面不能离开。
俞天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微笑着看向钟连荆,亲切又不失熟稔的问候:“少爷你最近过得好吗?你...有想过我吗?哪怕是想过一点点?”他的语气中带有的满是期许。
想!我无时无刻的不在想你!钟连荆内心中呐喊着,但从这一刻开始,他竟是说不出来一句话,身体更是一动都动不了,只能麻木地看着俞天胸口处的鲜血一点点变黑、变成黑洞、黑洞愈发变大...
俞天久久等不到钟连荆的回答,失落浮上了面庞,他一点点地低下头,这才看见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确实只有一声惊呼,复又归于平静:“呀!时间快到了!”
“好吧,我知道少爷是不会想我的,那就算了吧,不想就不想吧,少爷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呀,也不要再和先生夫人闹别扭了,回家吧,他们一定是很想念你的...我也要走了。”
不!不许走!钟连荆站在原处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更是没有任何变化。即便心中在滴血,却只能看着俞天对他摆摆手,微笑着转身,像来时那个样子,悄无声息地离开...
拦住他拦住他拦住他!他的心中慢慢被这一个念头占据,当钟连荆的身体突然松动,他想也不想地扑上前,向着俞天离开的方向紧紧追去,就在追上的前一步,他伸手向前抓去,谁料抓住的只剩空。
钟连荆猛地抬头,这才看见,俞天正在他的不远处,当他再一次追上去,再一次抓,人再一次消失...在乍然出现的惨白中,钟连荆不可避免的眯起眼睛,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只见俞天的身影渐渐消散,化作无限光芒溶于白雾中,再不见踪影。
“呃!”钟连荆心下一个钝痛,含在嘴边的那句「阿天」硬是没有唤出来。
紧接着,白雾化无形作有形,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奔着钟连荆涌来,将他层层包裹住,昏昏沉沉中,钟连荆蓦然想到,这个梦之所以熟悉在不久前的那个清晨,他是有梦到过的。
第97章:找上门的“亲兄妹”
“少爷你终于醒了……”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钟连荆便对上了俞天澄澈的双眼,身上身下皆是温热,尤其是在俞天说出,“能起来了吗?”
他的所有反应全部化为翻身过去,从俞天身下起开的那一瞬间,紧接着就是反手将人抱住,顾不上俞天惊诧的目光,下一刻就将人抱住,八爪鱼般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埋首在俞天肩颈间,再不说出一句话。
在他的一连串动作之后,俞天彻底愣住了,留连在嘴角的话语生生咽下去,只管僵着手脚,一动不动地躺在钟连荆怀中,双目先是放空,过了很久才放在了身边的人身上。
恰在此时,钟连荆闷闷的声音从他肩边传出来:“我又做了一个梦。”
“嗯。”俞天应着,耐心听下去。
“我梦见你跟我结婚了,那是一场很盛大的婚礼,世界人民都在为我们庆祝,直到婚礼上……闯进来一大群记者,他们抬着相机举着跟拍杆,说我强抢民男,你在一旁很认真的想了半天,最后相信了他们的话,觉得我们是不相爱的,和我大吵大闹,最后在那群记者的帮助下,成功从我手中逃出来,从此天高水远,再也不见。”
钟连荆一点一点的诉说着从不存在的梦境,却难得的解释清楚了他此时的不正常。
听完之后,俞天好一会儿沉默,半晌,他才张口,语气中透漏出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可思议:“少爷你是说,我跑了?”
“嗯,就是这样,把我抛弃了!”钟连荆将头抬起来,眸子中是满满的控诉,那一瞬间,俞天是真的将负心汉的大帽子盖在了自己头上。
可是转念一想,他猛然觉得,他家少爷这是……被那群记者烦的魔障了,这般想着,他不知不觉地问出来,钟连荆顿时脸上就黑了!
“哼!什么记者不记者的,重点明明在你抛弃我,阿天你是不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俞天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其中尽是真诚,就差哭天喊地求着钟大老爷「相信我」了:“我没有,少爷你是不是不讲理了,那只是一个梦……”
“梦也不行!”钟连荆继续蛮不讲理道,“你一定要不管在哪里都想着我念着我绝对不能离开我!”他坚定地望着俞天,神情凶恶的好像对方敢说一个「不」字就扑上去咬人似的。
时至此刻,俞天勉强摸清了一点钟连荆的心里,顺从地说道:“是的少爷,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不管在哪里,一定会时时刻刻想着你,就算是梦里也一样,绝对不离开。”
话音一落,他抓住钟连荆满意地点头的瞬间,双手抓住对方,借机从钟连荆怀里钻出去。
钟连荆一愣,出神的一两秒间,俞天已经爬到了床边,不想和他继续纠缠下去:“少爷时间不早了,你该去上班了,一大早晨不要胡闹!”
“不是我……”钟连荆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不想一句话没说完,俞天已经窜到床下跑开,他满腔的「孺子可教也」的衷情都死在了肚子里,噎得他那是一个难受。
当浴室的大门被「轰」一声合上,钟连荆听着里面喊来的「少爷快起床,小心叔叔阿姨过来喊你起床!」忍不住笑出声,但笑着笑着,他忽然反身仰躺在大床上,眼角流出两行清泪。
“我想你啊,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呢!”他轻声说着,回答了之前在梦境里没能说出去的话语。
清脆的枪鸣穿透耳鼓,车辆撞击围栏的震动震撼人心,行人的尖叫、粗声的喘息、刺眼的鲜血、奄奄一息的怀中人……这些东西,是钟连荆永生都忘不掉的。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吊顶上的纹路在眼中形成一个圈圈,转动着迷惑人心,在刚才俞天没有看见的角落里,钟连荆的手心中已然掐出八个明显的指甲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