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饮雪的位置视野开阔,能够看到场内许多动静。所以在袁冰那一杆球朝着薛玉霄飞驰而去时,他下意?识起身,旋即马球被挡落地,才缓慢吐出一口气,重新坐回,此时掌心已一片冷汗。

他稳定心绪地擦了擦手,饮茶闭眸,再睁开眼时,身边突兀地多了两个人。

烈火般的红衣在右,谢不疑吩咐宫侍添一张小案,独自倒酒,他道:“这位置甚好,陪侍长辈总是沉闷,不如?裴郎君这里,能见到诸多年?轻女郎下场比试,英气勃发,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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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珩奉母亲之命陪伴四殿下左右,谢不疑非要?下来,他也只得跟着。他的神情凝结成冰,以王珩的性格,很?少有这样怒意?形于色的时候:“袁氏女得寸进尺,分明挟怨报复的小人而已。”

谢不疑把酒递给王珩,王珩气还没顺,扭头不喝,只顾着饮茶静心,他又递给裴饮雪,弯眸笑道:“我在上?面待不住,既然女郎们都下场了,不如?我们内帷男子凑在一起说说话,你……嗯,你叫什么来着?”

裴饮雪举止疏离,态度尊重而不亲近,接过酒杯:“河东裴氏,名饮雪二字。”

“唔。”谢不疑小声道,“你是她的侧君,你们鱼水交融……那她马上?功夫如?何?”

“咳……咳咳……”王珩猛然急咳不止,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压一路窜上?来,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格外显眼的薄红,他咬了咬唇,压低声音提醒道,“四殿下!”

“王公子别急,我知?道你想知?道。”谢不疑秉持着反正都得罪了,不如?得罪到死的摆烂观念,散漫地笑道,“我说的是骑马,又不是骑别的……呜呜。”

裴饮雪用?糕点塞住他的嘴,一身冷气,神情不变,仿佛眼前?的不是尊贵的皇子,而是平平无奇的一个说话很?不中听的任性郎君。

他收回手,拢住衣袖,淡淡道:“不知?道。”

谢不疑咬了一口,吐出糕点,恼道:“你干什么!”

裴饮雪垂眸看了一眼牙印,还真?跟薛玉霄手心里那个相差无几,他不动如?山,身上?的温度又凉了几分:“殿下的舌头和牙露在外面,我担心冻着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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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球场上?响起锣鼓之音,在这道震鸣声下,马匹迅疾地跑动起来,激起尘土飞扬。

辛苦梅花候海棠(3)

第33章

骑射乃六艺之一, 是士族女郎自小修习的技艺。

场上?神骏飞驰,蹄铁踩踏在场地上?,震出如雷鸣的跑动之声,在马球场两侧楼宇之间, 有乐师击鼓, 鼓点密如骤雨。

在马匹交错之间,球杆交错着争相触碰鞠球, 彩色鞠球在场上?不断移动, 你争我抢, 令人目不暇接。

这项运动在三国时期便有记载,盛行于唐宋,薛玉霄知?道?东齐也有的时候还是稍微惊讶了一下的这样一个重才名?清谈、连审美都?偏向病弱之风的朝代, 居然会把这么激烈的运动作为士族的普遍玩乐项目。

不过这是她最初的想法,因为她不久后即发觉, 弱柳扶风只针对男人, 齐朝还是很欣赏矫健结实的女?郎的, 要是谁家的娘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娇柔羞涩一步三喘, 众人提起时,都?会摇头惋惜。

场上?队伍甚多?,但其他?人骑术平平, 多?是萧平雨、袁冰, 与李清愁之间存在激烈的争抢。她们三人分属三队,战况火热。

砰。一声?脆响之间, 袁冰的球杆把彩色蹴球打入门中, 鼓点大作,袁冰举起手中击球的月杖, 听到周围的喝彩声?,目光先是遥遥地看了一眼楼宇,拱手向王秀致礼,随后回首看向薛玉霄、李清愁两人:“都?尉大人技巧生疏,我劝你还是认输为好,以?免太过丢人。”

薛玉霄没搭话?,她捏了捏手腕。一旁的李清愁拉住缰绳过来,她额头上?微显薄汗,低声?问道?:“不太熟悉?”

薛玉霄道?:“我在学。”

李清愁眼眸睁大,像是被这三个字震撼到了:“你没打过?等一下?,你骑术这么好居然没打过?袁冰的马球之技在京中颇有名?气,萧平雨最擅骑马,驾驭马匹如臂指使,你第一次打居然能跟上?她们俩?”

薛玉霄心平气和:“万事开头难,再忍我一刻钟,我熟悉一下?规则。”

李清愁道?:“你……”

不待两人再度交流,一旁锣鼓声?骤响,一个穿着窄袖罗襦、戴簇花幞头的女?郎将蹴球抛入场中,马声?再度嘶鸣。

薛玉霄控制着手腕的力道?,单手持缰,双.腿轻夹,胯.下?的乌黑骏马猛地冲了上?去,马腿横戈在萧平雨和袁冰之间,月杖一挥,将两人之间的小球从中夺去,传向李清愁。

在与两人相撞之际,黑马又扭头避开,硬转了个弧度微妙的弯儿,让三人都?没有剐蹭到。

“漂亮啊!这骑术。”桓二忍不住喊道?,“薛都?尉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无怪乎家母日日念叨,恨不能收入麾下?!”

“你是哪边的啊?”萧平雨与她斗嘴,“要不是你拖我后腿,我早就胜过袁冰了!”

蹴球朝着李清愁而去,然而半路之中,却被一道?月杖截取而去,李清愁立即跟随而去,与之争抢,抬眼时见到李芙蓉的脸庞。

“同出?一氏,却为外人出?头。”李芙蓉道?,“果然旁支远房,总是养不熟的。”

李清愁不言不语,正将小球夺下?,那道?月杖忽然向前?一顶,在众人见不到的刁钻角度撞在马匹的肚子上?,骏马打了个响鼻,吃痛后退。

李芙蓉拧身一转,小球被夺入杆下?,传给飞驰而来的袁冰,两声?连续不断的小球击杆声?,又一声?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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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冰、李芙蓉,得一分。”

幞头女?郎高声?记分。

薛玉霄看出?不对,驱马过来问道?:“怎么了?”

李清愁皱眉:“她果然来阴的,卑鄙无耻。”

这力道?伤不到马,只能令其吃痛,只要马匹没有受惊将人掀翻下?来,这种程度的犯规是不会被发现的。

“要说来阴的。”薛玉霄琢磨道?,“你的暗器不是更?加神不知?鬼不觉,几颗石子,就能让她举步维艰。”

李清愁摇头:“我岂能跟这等小人同流合污,再说我那是杀人的功夫,用来击马,恐怕收不住力道?。”

薛玉霄道?:“我知?道?,你是正直清流,淑女?典范,有让人之风。这样吧,我来!”

李清愁又是一震,憋出?来一句:“……倒也不必,输了只是丢面子,要是十几枚石子绕着马蹄钉一圈,那就是天下?奇观了。”

薛玉霄道?:“击球我已学会了,暗器虽然差一些,但也颇有进展,你怎么不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