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玩得正尽兴,头也不?抬说:“郎君没在?呢。”说完了才忽然一呆,用胳膊肘杵了杵另一个,抬头看向薛玉霄。
高挑佩剑的女郎立在?桃花雪中,一身霜白长袍,衣袂随着春风轻荡。她应战而?去?,发鬓上没有太多簪钗首饰,只佩着一枝枯荷簪子束发,系香囊,容貌端丽温柔,耳上戴着一对珍珠珰。
因内院的侍奴偷懒,昨夜风吹,落了满地桃花未扫。少?年此刻见她,却呼吸一滞,忘了未扫的罪责,只冒出一个“她佩剑站在?花雪当?中,既美丽,又威严,我们?家薛侯误人?终身,果然不?假,要是能做她一夜的……”
这思绪刚有半分不?轨之意,薛玉霄又说了一遍:“药炉。”
两人?如梦方醒,连忙不?顾烫地取下炉子,将热热的汤药倒入盏中晾着,才回?身向少?主母跪地叩头,请罪道:“请主子饶恕,郎君去?太平园伺候家主用饭去?了,吩咐我们?晾好药等他回?来再喝,平常郎君回?来都?是准时?的,没成想今日晚了,才玩过了头。”
薛玉霄眉峰微挑:“原来是裴郎的过错了?”
少?主母虽不?常在?家,但她的威严却不?必任何手段彰显,只一句话便让两人?脊背生寒,攥了一手的汗,紧张结巴道:“是我们?、我们?的错。”
薛玉霄看了一眼?两人?玩的九宫图。这种器具也叫“九宫算”,其实很难,是一种算术玩具,不?出意外应该是裴饮雪教?他们?的,会算术的侍奴可以做他管账的帮手。
“郎君对你们?太好了。”薛玉霄轻叹道,“他这个人?律己如秋风,却不?善于生外人?的气……生我的气倒还多些。林叔。”
她只叫了一声,不?需要多加吩咐,便有人?下去?叫人?,大约片刻,林叔便急步而?来,垂首道:“少?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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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少?主君顾及颜面,从不?与人?翻脸。如意园还有我名下的产业,他一个人?已经很是忙碌,我不?在?家,会有不?听话的人?轻视他,你查一查有没有人?给裴郎脸色看,如果有,按规矩罚。”
薛玉霄话语微顿,又补了一句,“不?用去?叫他,我等等他。”
说罢便转身进了室内。
什么事只要让她过问,众人?都?不?免提心?吊胆。林叔在?心?里琢磨着“少?主君”这个称呼,低头应声。
薛玉霄进入内室,几个侍奴小心?地过来帮她更衣卸甲。薛玉霄解除甲胄、革带、佩剑,换了一身轻松的广袖青襦和?血色石榴裙,因在?家等人?,没有佩戴珠玉首饰,便让侍奴下去?了。
案上放着棋谱、书信,还有今年春日新播种下去?的农种记录未收。薛玉霄坐于案边,伸手拂过上面的字迹,在?窗下抵着下颔,翻看他写的东西。
杏花堆满窗棂,风荡进来,雪浪千重。
她这样?沉默安静,周围等候的侍奴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安静起来。似乎因为薛玉霄回?来,连内外走动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裴饮雪从太平园回?来,一路上见众人?极为安静整肃,除行礼外不?发一言。他心?中大略猜到了什么今日大军班师,她或许没有先去?军府、或是先入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饮雪一片寂静的心?骤然而?乱。他压下胸口?波澜涌动,走过外廊,轻声开门,见到屏边窗下翻看书册的身影。衣袖长裙铺落坐席,吹落的杏花飞坠在?她手畔,落在?砚台、纸张之上。
他有一瞬的屏息。
裴饮雪缓缓走过去?,仿佛她不?曾离开一般从容入席,坐在?她对面,伸手拂去?砚台上的落花,挽袖研墨,垂眸低问:“百姓踊跃,大军都?在?街巷游行受礼,锣鼓不?绝,你怎么悄悄回?来?”
薛玉霄仍翻看字迹,下意识答:“唯恐裴郎晚他人?一步见我。”
话音一落,研墨声微顿,她也蓦然抬眸,见到裴饮雪望过来的眼?眸。
他的衣衫上沾了春日花卉草木之香,不?似往日幽淡,眼?眸神情却与分别时?一般无二,墨眉清眸,人?如霜雪。两人?四目相接,一时?俱是无言,只听得窗外飞花簌簌、柳枝翻动。
天地为之一静。
这种静谧气息下,薛玉霄仿佛能听到自己、或是对方胸口?的怦然心?跳之声。她撤回?视线,摩挲着指下的字迹,轻声jsg道:“好裴郎,果然是思卿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怎么更清瘦了?”
裴饮雪喉间颤动几下,对她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思念你才清减的,是园中琐事太杂,把我绊住了。”
薛玉霄微笑道:“什么杂事这么厉害,说来我听听。”
裴饮雪一时?语塞,哽了哽,道:“……窖藏未空,园里恐怕没地方放你那一车香醋。”
薛玉霄道:“为这个事情?这个也不?难,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办。”
裴饮雪面露疑惑,却依旧慢吞吞地凑了过来,俯身压上桌案,衣袖掩住了书卷。
薛玉霄的气息落在?他耳畔,扑散如雾,这股热气像是从脚下蒸腾而?上,一直没入肺腑、咽喉之中,让人?浑身都?跟着烫了起来。裴饮雪控制着吐息,凝聚精神,准备听她说什么。
然而?薛玉霄开口?说话之前,她的手已经扶住他的衣襟,在?裴饮雪聚精会神时?,薛玉霄反而?抬手扣住他的肩膀,身躯上前倾压,攥紧他的衣领,猛地封住了双唇。
“唔……”只流泻出一声低哼,便被薛将军严酷地霸占住了。裴饮雪微惊地睁眸,瞳仁轻颤,想到屏外奴仆未曾退下、顷刻耳根红透,从交汇的呼吸中轻轻咬了她的舌尖,眼?中水意朦胧地看着她。
裴郎有所挣扎,薛玉霄反而?心?跳得更厉害了,还有一点儿很微妙的兴奋。她的手环过去?抱住对方,转过身,将裴饮雪的脊背抵到棋谱书卷边,他的衣袖、发带落下来,带子的边缘沾了一点砚台上的余墨,透出书卷上的墨香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薛玉霄没在?意,仅是短暂的分离,又重新亲了亲他,抱着他问:“你难道不?是为了想我吗?只为那一车醋,郎君真是无情。”
裴饮雪呼吸不?定,才匀过气,小声反抗道:“自然不?是,有别人?替我想你,我是无情,妻主也太多情了。”
薛玉霄忍不?住笑,逼过去?又亲了亲他的眼?角。裴饮雪躲避般的闭眸转过脸,又被她的手指扳过来,那点缺氧造成的泛红聚集在?眼?尾。
“这回?不?是木头仙子了?”薛玉霄盯着他问,一字不?让地道,“我要是有情,也是你教?的。”
裴饮雪欲辩无言,他生怕屏外有人?看见,抬手环住薛玉霄,依附上去?,低声道:“别闹了,青天白日哪有这么说话的。把书都?弄脏了。”
薛玉霄看了看他的发带,说:“只怕墨痕不?懂情思,把你弄脏了。”
裴饮雪听得无地自容,想逃跑又舍不?得她,便攥着她的袖角,手指伸过去?握住她的手,说:“不?要这样?……”
薛玉霄从来都?有分寸,上次让裴饮雪躲避害怕时?,她即便失控,也马上就停下来了。然而?这回?却不?好说话,就算恳求也假装没听见,反而?故意逗他、让他说得更多:“即便是墨痕污了郎君的发带,衣衫未整,你我爱侣之间,何必忧虑羞恼?”
裴饮雪道:“……我并未恼,只是外面侍奴尚在?,我……”
话语未尽,薛玉霄轻笑一声,低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埋首在?裴郎颈窝吸了一口?,继续道,“你真的不?想我呀?这种话我可听不?了,当?着外人?的面也要好好逼问你一番。”
裴饮雪抬手挡住她的唇,受不?了道:“你明知我心?意。”
薛玉霄答:“好裴郎,镇日镇夜与灯烛形影相吊,寂寞得很,你真的不?想我吗?”
裴饮雪抿唇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