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她是在交代后事,也是在托付重要的人。

沉浸在悲伤中的虞九舟,这才开口,“孤会的。”

她们离开了净尘的院子,迟晚担心的虞九舟,所以一路上都没有放开她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能不能给虞九舟力量。

“迟晚。”虞九舟突然叫了她一声,“你说孤回来,命运改变了吗?”

“何为改变?大势不可逆,小势可改,但有一人能改变大势的。”

“谁?”

“帝王。”

只要登顶那至尊之位,不论是明君还是昏君,都有改变天下大势的能力。

皇帝一言,从京都开始蔓延,直到天下。

皇帝明,则官场清,官场清,则民富。

皇帝昏,则官场浑,官场浑,则民苦。

迟晚站到虞九舟的面前,帮她把披风系紧,依然在说话,“每个变法,必然会触动一个阶级,或者是某些人的利益,只要陛下内阁支持,再让百姓知道变法的好处,士族也没办法阻止。”

“陛下跟内阁,需要殿下去维持,殿下身系万民。”

正如她说的那样,虞九舟若为帝,必然是一代明君,有这样的明君在,百姓总是有盼头的。

“净尘大师用毕生功力温养舍利,是为了给殿下挡下劫难,净尘大师说,肉身可以腐朽,精神不能灭,净尘大师的佛法,精神,会被玄阳寺,世世辈辈的传承,讲说。”

“殿下,我们的新法刚开始,还只在燕北一地,大约是净尘大师觉得,殿下活着,能为百姓做的事情比她多,所以她想让殿下活 。”

迟晚的推算不是对虞九舟,而是推演了净尘。

推演高僧并不容易,她觉得自己此刻精神很虚弱了,但结果是推算出来了。

“我给净尘大师算了一下,惊讶地发现,净尘大师有两次命劫,一次刚满月,一次二十岁,应当享年八十。”

虞九舟这才抬眸,求证似的看着她。

迟晚这才道:“净尘大师是为了给殿下改命,坚持到现在的。”

她没有胡说,同样很敬佩净尘大师。

半晌,虞九舟才道:“孤知道,净尘她早存死志,从小她就跟我说,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国泰民安,师父身体康健。”

“后来又跟我说,她说自己的愿望多了一个,就是希望我身体健康,平安一生。”

虞九舟举起了她的手,“我伤心的不是净尘的死,我知道,对她来说,脱离□□是解脱,我伤心的是,这个世上我在乎的,在乎我的人,又少了一个。”

上辈子她就在不停地失去,原以为这辈子她能阻止很多事情的发生,结果她还是在失去,所以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久了些。

正走着,虞九舟忽然笑了,“迟晚,日后孤是要入皇陵的,把老尼的墓移入皇陵如何?那样等孤死后,就能天天烦她了。”

迟晚:“……”殿下,你刚刚不是还伤心净尘大师即将死亡吗?怎么突然就想起墓地了。

见她不说话,虞九舟自顾自道:“你说得对,变法必然会引起反抗,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那又如何,孤不惧死,孤只是担心,为这天下,为天下百姓做得不够多。”

“迟晚,孤从小学的不是公主该如何,孤从小学的为君之道,为君者,以百姓之需,百姓之念,百姓之心为己任。”

“孤何曾失败,孤只是错信了新帝的为民之心。”

虞九舟自从发现了圣元帝的阴谋,自己敬爱的父亲利用了自己,利用了天下人之后,便改了信仰,她开始明白,一个人的信仰不该是一个人,而是为国为民。

两人站在玄阳寺供奉大周历代皇帝殿中,虞九舟看着自己的先祖。

“太祖说,为君者,就该成天下人之美,迟晚,孤觉得之前的手腕都太温和了,温和到,他们以为孤好欺负。”

净尘即将死亡,这让虞九舟明白,小心翼翼行事,并不能改变天下大势,只有自己成为大势,才能左右天下大势。

那便争,与其小争,不如大争。

帝王老矣,大争之时,不争就是认输。

在大周帝王的注视下,虞九舟拉着迟晚的手,走到了牌位下面,她抬头看着最高处的牌位,大周的太祖皇帝。

她对自己现在要做的,以后要做的事情,都越发的坚定。

她扭头看向迟晚,还好,身边有一个共同目标的人。

迟晚感觉到她的目光,笑着迎了上去,“殿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殿下以身犯险,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希望日后不要发生了。”

虞九舟重重地点头,“孤知道了。”

净尘的做法告诉她,以身为诱饵是一件愚蠢的事,别人费尽力气想要她活得更久,偏她不珍惜。

虞九舟不是不珍惜,她只是以为,自己没有成为一个废人,已经是改变了许多事情,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试图破坏大周,危害百姓的外族人,必须揪出来才行。

她不后悔此行,只是对以自身为诱饵这件事,觉得自己对不起净尘的付出。

以及,迟晚的担忧。

心里这么想,虞九舟面上却没说什么,她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不好意思地松开,把手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