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走到半路,陶乐又指挥大蛇将他带到山里的溪水边,将缸和铁锅洗得干干净净,又捡了块石头,就着溪水将刀和斧子磨锋利,顺手将野鸡褪了毛放了血,剁成块放在锅里。

山里蘑菇多,陶乐在溪水近边的树底下走了几圈,一会儿工夫就捡了一大缸,他虽然不知道哪些可以吃哪些是有毒的,但是大蛇知道得一清二楚,帮他将有毒的蘑菇挑出来丢掉,带着剩下的东西,一起回到了山洞。

意外得了许多好东西,陶乐也不觉得身子还在病中并未痊愈了,跑来跑去忙个不停,捡了石头在山洞边上搭了个简陋的灶台起来,铁锅放上去,洗干净的鸡块和蘑菇丢进去,倒清水,撒几粒粗盐,点火开始煮。

烧鸡汤的时候,陶乐又央大蛇带他去下边儿跑了一圈,捡了些野菜,回来的时候已经能闻见鸡汤的鲜香了,陶乐拿刀削了一双竹筷,迫不及待动了筷子。

“嘶!烫死了......”陶乐被烫得嘶嘶直吸气,却还是舍不得丢下筷子,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塞,他太久没有吃过一口热乎的东西了,这会儿恨不得连锅子带汤一起倒进嘴里去。

鸡肉鲜甜,蘑菇嫩滑,汤汁鲜美,陶乐吃得开心,不忘招呼大蛇道:“大头大头,快来尝尝我的手艺。”说着夹了个大鸡腿递给大蛇,大蛇一口吞了,却是兴致缺缺的样子,陶乐再要给他喂,便不张嘴了。

“真是不懂好歹。”陶乐抱怨了一句,反正大蛇不吃,自己乐得独享,稀里哗啦将大半锅蘑菇炖鸡汤吃了个干干净净。

“呼~”陶乐躺在山洞外的石板上,舒服的长叹一口气:“太好吃了。大头,要是你也能吃就好了,这可比生的好吃多了。”

大蛇不置可否,长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地上扫来扫去,和陶乐一样,一副惬意十足的样子。

陶乐的日子越发好过了,趁着正是暮夏初秋,果实动物都肥美的时候,他指挥着大蛇去猎了好些吃食回来,兔子、野鸡、鹿、獾......统统放完血挂在树枝上晾干,等到冬天,大蛇冬眠了,自己就不必出去打猎了。

核桃、松子、榛子、栗子......各色的果子捡了不知道多少,本来长在高高的树上,陶乐摘不到,但只要大蛇卷着树干用力摇一摇,陶乐便只要站在树下捡就好了。山洞前的空地上,晾满了陶乐弄回来的吃食。

山洞里干燥阴凉,陶乐砍了数十截结实的藤蔓回来,要大蛇帮他挂在洞顶上的石笋间,已经风干的肉,晒干的果子、笋干、蘑菇和野菜,一串串系在藤蔓上,陶乐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和睡前最后一件事,都是像个帝王一样,巡视一遍自己的领地,数一数自己已经屯了多少粮食。

“大头,山里的冬天是不是特别长啊?”

陶乐第一百次问这个问题了,大蛇别过头去,决定不理他,但陶乐不依不饶,接着说:“大头啊,到时候你冬眠了,一觉睡到明年春天去,丢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啊?”陶乐在草床上滚了几圈,忧愁道:“要是有别的东西来欺负我可怎么办?熊啊,狼啊......”

大蛇拿尾巴尖儿轻轻顶了顶陶乐,似乎在叫他放心,但陶乐从进山起,几乎都是和大蛇在一起,眼下眼看越来越冷了,大蛇也一日倦怠过一日,他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了些浓浓的焦虑。

只要在山洞里,他就不害怕会有东西闯进来,毕竟在这里住了小半年了,还未曾见过那么不长眼的动物。他惶恐的是自己又要恢复孤身一人的状态。以前还在陶家时,虽然大半时间也是自己一个人,但那是没有尝过有人陪伴的滋味,这半年来一直有大蛇的陪伴,虽然它不是人,却胜过他以往认识的每一个人。

“像现在这样,跟你过一辈子,好像也挺好的,是吧大头?”

大蛇蹭了蹭陶乐,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陶乐不再吵他,自己起身又将过冬的东西翻看了一遍,才来挨着大蛇一起打瞌睡。

☆、第四章:雪后的天地分外空茫,好像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日子飞一样过,在连续阴沉了几日后,第一场雪终于落了下来。

大蛇一直撑到实在是太冷了,才爬进洞穴深处睡着,剩陶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火塘边坐着烤了会儿火,又跑到洞口去看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飘下来,天地间都是白茫茫一片,陶乐看得出神,又惊叹于眼前世界的洁白无瑕,便像往前一样唤道:“大头,快来看,下完雪山里真好看。”

身边寂静无声,陶乐后知后觉大蛇现在已经睡了,不能时时陪着自己了。他无声笑了两下,脑子里转而又想到大蛇年年冬天要冬眠,也不知道看过这种美景没有,如果没有见过,那可真是有些遗憾了。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没留神在洞口站得太久,陶乐觉着身上有些发凉,赶紧回身往洞里去。现在大蛇不在,出山的路也被雪封了,万一生病......还未入冬时他曾经央大蛇让他下山一趟,换点冬衣棉被和米面药物回来,大蛇却不知道为何发了很大的火,长尾一甩,就将山洞外的好几棵大树扫断了。

这还是陶乐第一次见大蛇生气,被那双眼睛瞪着的时候,陶乐几乎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吞掉。自此陶乐便不敢再提下山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虽然和大蛇相处得很愉快,但这些都是大蛇赐予自己的,自己最好还是顺着点,不要惹怒它。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吹了冷风的陶乐虽然赶紧给自己煮了一锅热肉汤喝,床铺前的火塘里也一直没有断火,但睡着睡着,还是觉得不舒服。身下虽然铺着非常厚的干草,但到底也只是枯叶枯草,根本暖和不了陶乐的身子。

他一阵紧过一阵的打寒战,脑子里快速想着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想到最后,突然记起来之前大蛇带他采过的草药,就在他惯常取水的溪边不远处。那时他贪凉玩水,后半夜开始发热,大蛇便是驮着他去采了一些药草回来吃,隔天早上就没事了。后来还想着要采一些回来晒干备用,结果对于冬天的焦虑让他将这件事压在了准备食物的后面,一来二去,竟是忘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尝到了苦果,陶乐趁着自己还有些力气,赶紧爬起来,在嫁衣和亵衣之间夹了些柔软的干草,尽量保暖,然后摸黑爬到大蛇跟前,柔声说:“大头,我去采些草药,马上就回来。”

大蛇眼皮撑开一条缝,迷迷蒙蒙看了下陶乐又合上,陶乐当它已经知晓了,便连忙起身出山洞,往溪边去。

他其实并不确定现在这种天气下,药草还长着没有,但去看一看,也好过在山洞里活活病死。想到死,突然又想到大蛇了,自己和它一起住了这么久,若是等它春天起来,看见自己只剩一副尸体,不知道会不会难过呢?

陶乐摇摇头,将这些不祥的想法压下来,冒着大雪往前走。

北岭镇离赵家沟不远,邻近的十来个村子互相之间有什么需要买卖交换的,都惯常去那里,眼下大雪不停,以往镇上最热闹的大街上也没什么人,沿街的商家半开着门,老板和伙计围着火炉坐着看雪聊天,预备着过了午后便关门回家休息。

空荡荡的街上只偶尔听见树枝被雪压断的清脆爆响,药铺的小伙计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却猛地被灌进来的寒风吹了个激灵,清醒了。

铺子里来了人,还是个生面孔。

小伙计忙起身要招呼,却在看清来人的模样时歇了声音,他冲着客人躬躬身子,一溜烟跑去后堂叫老板。

“那人好高,又凶,我话都不敢说,他还背着好多狐狸兔子,门外边儿还放着什么我没看太清楚,黑得很......”

药铺掌柜的在小伙计事无巨细的汇报中跑过来,和站在屋中间的人一对上眼,也是一愣,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忙堆了满脸的笑招呼道:“您要买点什么吗?”

眼前人个子高大,皮肤微黑,一头黑发也没束着,随意披散在肩膀上,听见掌柜的问话,大个子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说:“药。”说完又指指自己手里拎着的一串狐狸兔子,说:“换。”

掌柜的听明白了,这是要用猎物换药,略看一眼,那几只狐狸毛色发亮,膘肥体壮,很是漂亮,便连连点头说:“可以可以,不知道这位小兄弟要换什么药?”

大个子被难住的样子,想了半天,脸都憋红了。

“不急,慢慢说。”掌柜的和小伙计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可惜的样子,这小伙子看着高高大大,结果却不怎么会说话啊。

“热,很热。”大个子头上都渗出了汗,只会重复说:“很热。”

掌柜的略一沉吟,问道:“是发热了?可还有别的症状?”

大个子摇了摇头。

掌柜的一拍手掌,说:“小问题,给你开点退热的汤药,回去煎一副,吃了保证就好。”

说着就马上开了药方,遣小伙计去抓药。

等药抓好,递给大个子时,又犯了难,大个子不肯伸手,只说:“不会......”急得眼睛都红了。

掌柜的马上又说:”无妨无妨,我那里还有制好的药丸,只是见效要慢一些,你看如何?”

见大个子点了头,小伙计颇有眼力劲儿的去拿了盒子装的药丸来,掌柜的细细跟大个子说了如何吃,吃几颗,吩咐完了,大个子才指着手里的东西说:“换,你拿。”

这一番交流下来,掌柜的也约莫知道眼前人约莫是山里的猎户,不怎么下山的,连话都说不好,可能是家里人生了病,这才急吼吼拿着猎物来买药。他开药铺多年,也常怀着慈悲心肠,便指了指其中的一只狐狸说:“一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