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
他膝行两步,扑到皇爷面前,拽着皇爷的大腿嚎哭,一边哭一边打嗝,说话都不利索了。
皇帝静静看着他哭,少年在对方冷静无情的目光中缓缓止住哭腔,吸了吸鼻子,只敢小声抽泣,皇帝扯开他的手,淡淡重复,“去取藤条来。”
“不……”
周知璟复又扑了上去,紧紧抱着皇爷的腿不撒手,仿佛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力气之大连指尖都泛着白,“臣错了……臣再也不敢了……”
“皇爷别打了……不要打断我的腿……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在周知璟看不到的地方,皇爷缓缓勾起唇角。上官苍在藤条断裂的时候一颗心就落回了肚子里,周知璟不知道,他还能不明白?那藤条分明就是皇爷用了巧劲震断的,皇爷也就是吓吓孩子。
“日后可还敢任性?”
周知璟哭着摇头。
“回话。”
少年被吓得收了哭声,低头看到地上断裂的两根藤条,高声道,“不敢了,臣再也不敢了。”声音虽高,带着沙哑哭腔,更像哭嚎。
……
皇帝收拾完人便大步走了出去,上官苍看了周知璟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连忙跟了上去。
周知璟跪在地上,眼泪唰唰流下来,他咬着唇抹眼泪,越抹眼泪流得越凶。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周知璟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顾不上疼痛慌忙提上裤子。
“小少爷,”是小厮的声音。周知璟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他整理好衣服,挺直腰板走出去。无论何时,哪怕当日连中几箭,他的姿态都不曾有一分改变,他腰背挺背宛如一根青竹,傲然挺立天地间。
小厮端着饭菜守在门外,他奉上官苍之命伺候周知璟用膳,他原本有些担忧,可看少爷的样子和往常一样,似乎没什么不对劲。
“给我吧。”
小厮没有多想,将托盘递给周知璟,再三确认不需要他伺候之后才退了下去。门一关上,周知璟就靠在门后喘气,他脸色苍白额上生生疼出了一头冷汗,端着托盘的双手抖个不停。“嘭当”一声托盘掉在地上,饭菜和瓷碗散得七零八落,周知璟腿一软,宛如全身脱力般缓缓跪倒在地,一只手撑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形。
堂堂五品武官,竟连个小小的托盘都拿不住,冷汗合着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地上打湿了青石地板,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周知璟嘴唇发干,没什么胃口用饭,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趴到床上,疲惫涌来,他睡了过去。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一时热一时冷,他蜷起身子,像个小小的团子一样缩在床角,似乎这样就不会觉得孤单觉得冷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想起皇爷无情的责打,想起师父恨铁不成钢的脸色,想起阿姐的怀抱,想起严厉的爹和慈爱的娘亲,想起自己颠沛流离的半生,如果阿姐和爹娘在,肯定见不得自己受这种委屈吧?
片刻后,一阵委屈而压抑的抽泣从一团被子里传了出来。
赞和评论越多,哄少年小周的人越多,嘿嘿。
少年小周可怜又可爱,好想抱起来亲亲,摸摸不哭……青年小周就算了,太凶殘了,俺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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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立大功也要被罚吗(六)
明月高悬,夜色如墨。
房门被人推开,有人缓缓走到床边,只见那人身着一身普通的黑色衣袍,外罩一袭简洁的氅衣,但依然遮不住那人的贵气。
男子掀开被子,心就狠狠缩了一下,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只见面前的少年缩成小小的一团,紧闭着双眼双颊带着不自然的红,额头的温度几乎烫手。
“来人,去请大夫。”
出于安危考虑,皇帝并没有宣太医,而是派人请了京中最好的大夫。或许是少年身子骨好,一碗药灌下去,便退了烧。
“大夫留步,烦请看看他身上伤。”皇帝迟疑片刻,掀开被子,只见少年青色外裤上染了点点血渍,伤口和裤子黏在一起,只是轻轻褪裤子的动作,少年就痛得睁开了眼,察觉到自己的处境,他缩着身子往被子里钻,“不要……”
皇帝拍着他的背,避开伤处将人揽在怀里,才发觉少年轻的不像样,倒也是,本来就是个孩子,也就十六七岁?身子骨尚未长开,身形介于成年男子和少年人之间。
少年的裤子半褪,露出一小块青紫色的肌肤,仅仅只是轻轻一瞟,张大夫心中便有了数,他是京中有名的大夫,曾给无数达官贵人看过诊,见过不少受家法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子弟,倒也是不足为奇。不过这位贵人和小公子看着倒不像父子,却不知是什么关系了。
“乖,让大夫给你处理伤口。”
皇爷让少年靠在他胸前,腰臀朝外,轻轻拍他的背安抚,少年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在意识到对方身份的那一刹那,剧烈挣扎起来,就像落入猎人陷阱的小兽,惊慌失措地想要逃跑。
皇帝何曾这般难堪过,少年望见皇帝的神色,挣扎的动作顿住,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瞪着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问,“我乖,你能不能不要打断我的腿……”
那一瞬间皇帝的心仿佛被一只小兽的利爪挠了一样,微微的刺痛以及麻痒,进而生出浓浓的怜惜之意。很多年后皇帝想起他同周知璟的纠缠,以为这一天便是所有感情的开端。
因怜惜故而生出爱,因爱而不忍、不舍。
他曾经见过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见过少年骁勇善战的模样,见过少年桀骜不驯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如此脆弱可怜的周知璟,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幼兽。正因为平日的周知璟太过强悍,经常会让人忘了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皇帝沉默良久,用最温柔的声音,就像对待刚出生的婴孩一般,小心翼翼甚至带着讨好哄道,“不打你了,乖。”
“你的伤要上药才能好。”
少年红着脸,僵着身子没动,皇帝叹了口气,挥退大夫挽起衣袖亲自替少年处理伤口。皇帝并非是那种强生惯养长大的少爷,他也曾在军营中同将士同吃同睡,见惯了杀戮的人面对小小的皮外伤,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先是拿剪刀剪开少年裤子,再拿绵柔的布巾沾了水擦拭黏在一起的地方。
“忍着。”周知璟都没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只听撕拉一声,伴随着这一声响,身后油皮被掀起,沾了血的裤子被撕下来扔在地上。他痛得仰起头,浑身抖个不停,紧紧咬住下唇。皇帝蹙眉,掰开他的下巴,将自己的手臂塞了过去,周知璟顾不上其他,一口咬上那截白皙的小臂,鲜血缓缓流淌出来,皇帝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温柔地用另一只手拍着少年的脊背。
等少年缓缓平静下来,皇帝才拿起金疮药敷在少年身后。处理好伤口,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皇帝将人塞进被子,哄道,“睡吧。”少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别怕,朕在这里陪你。”
少年抿着唇,很久都没有说话,那双眼里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