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从赤巴堪布房中传出的异响却像是有某种魔力般吸引着他的注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听。哪怕是捂住耳朵。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也能听懂那些声音在诉说什么。伴随着那些声响,一些难以理解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让他感到头脑昏沉胀痛。

而就在发现卷轴半年后的一个夜晚,赤巴堪布居住的房间突然起了大火。

熊熊火光仿佛将那个夜晚烧出了一个缺口。当时老喇嘛的师父想要去救火,却被赤巴堪布拦住了。赤色的光倒映在后者的瞳孔里,只听赤巴堪布平静地说:“烧了也好。本就是不该被世人知晓的东西。”

赤巴堪布坐化后,已然是寺里的错钦翁则的小沙弥在收拾师父遗物时,发现那些书卷其实并没有被烧掉,而是被师父再次藏了起来。

“我的师父找到了那些被藏起来的卷轴。”老喇嘛说道。

这句话老喇嘛说得很平静,可舒乔却听得毛骨悚然老喇嘛的师父还是小沙弥的时候就能忍住不去偷看赤巴堪布屋内,说明本身就是个品行端正高尚的人,而他分明知道不该去找那些书卷,却还是去寻找了。

就仿佛那些书卷在引诱人们探索其中掩埋的秘密。

“那些卷轴大概是吐蕃王朝后期制成的,上面的内容残缺不全且不连贯,但并非经文。根据推测,卷轴似乎是以诗歌的形式描述了一场祭祀,为的是降伏封印一种叫做屠骨迩的东西,

老喇嘛在说出这个名字时,嘴里的发音特别奇怪,像是一种从身体深处的震动拉扯着喉咙挤出的音节,

“这只是一个拟音,相信即便是卷轴上的文字记载的也不是这种东西的真名。”

屠骨迩的由来似乎已不可考究,只知道它的存在非常古老,并且一直存在于口耳相传的故事和传说中。吐蕃时期,居住在山南的人们在一次意外中找到了位于山脉中的屠骨迩神庙和石像,并发现通过特定的祭祀仪式,可以让已经离世的人重生并且获得古老的智慧。

至于祭祀仪式的具体流程如何,所谓的重生和古老智慧是什么,那些书卷中并没有提到。诗歌的许多句子描述过于模糊不清,其具体意思也只是推测,但其中各种零星几句话描写道,屠骨迩不老不死,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像是一团乌云,时而像是一团肉块,并且还会变幻成各种不同的样貌,包括人。在诗歌的结尾,那些通过屠骨迩获得重生的人似乎出现了某种可怕的异变,这种异变给当时的族群带来了极大的灾难,以至于人们意识到屠骨迩并非善类,便借巫术和神明的力量将它封印起来,并把与其有关的记载藏匿或销毁。

这之后,屠骨迩的存在便在历史的兴衰更替中被掩盖、遗忘。

舒乔注意到,早在吐蕃时期以前,那尊无面石像似乎就已经存在,书卷的记载却没有提到那些红线,显然红线是后来才缠到石像上的。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老喇嘛开口道:“我认为,红线应当就是书卷里描述的那场祭祀所带来的。而你们之前找到的那个金刚铃,是在更晚的时候才被挂到红线上的。”

这说明至少有三拨人在不同的时候接触到了屠骨迩这个存在。

舒乔仔细回想了一下,印象中何皎皎跟他说过的那个故事里,那个曾在六十年代闯入禁地的幸存者也只说不能剪红线,同样没提到铃铛。

一个想法在脑海中闪过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这让舒乔的手不受控制地有些颤抖。

任子宁留意到舒乔的异样,伸手将那人的手牵起来包裹在掌心里细细摩挲,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那些卷轴……”舒乔好不容易冷静了点,再次开口。

“已经全部被毁掉了,”老喇嘛说,“是真的,我亲眼所见。但从内容看,肯定不止那几卷。”

“您想见舒乔,是觉得那尊石像的情况和我们之间的红线有关系吗?”一旁沉默不语许久的任子宁问道。

如果被红线缠绕的无面石像是一种封印,那舒乔几乎就是一个翻版。

就在这时,几声钟声传来。

洪亮而深长的钟声让老喇嘛转头朝屋外望去,似乎是在仔细地聆听什么。

半晌,只听他用藏语低声喃喃了一句什么,紧接着起身说:“不好意思,我有些事情,今天只能谈到这里。二位倘若没有别的事,今夜留宿在寺院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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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巴堪布:掌管全寺一切宗教活动或事务的负责人,在全寺主要札仓(学院)堪布中推荐具有渊博佛学知识、德高望重的高僧来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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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钦翁则:类似寺院里的教务长,主要负责管理各大寺院大经堂内举行的各类宗教活动。由于措钦翁则时常在大经堂内领诵经文,故又俗称"领诵师"、"举腔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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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摘自百度百科)*

悄悄告诉你们,今天是作者的生日。

(?)`ω′(ヾ)

73. 山中雨点

雨在傍晚的时候停了一会儿,现在又开始下了。南方的春末从来都是这么潮湿。

山里的夜格外黑,而且比城市里要凉快许多。太阳落山后,黑暗侵袭而来,带着一股沁人的凉意。

雨水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在沟壑里汇集成涓涓细流,顺着屋檐如一串串珠帘般滴落下来,在青砖地上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舒乔把窗户关小了些,只剩一小缝隙能容纳雨声和丝丝凉意投入屋内。

说实话,他很喜欢这里。

他是个不怎么热衷于宗教信仰,也不太爱去寺院的人,之前去过几座寺庙也都没什么特别感觉,唯独在这里他莫名地感到放松。

思绪在雨声中有些飘远,舒乔再次试着回忆和父母有关的事情。

印象中大概是小学的时候,他的父母似乎有过小半年的时间是一直呆在家里陪着他的。舒乔不记得是出于何种原因,只记得那是一段特别开心的日子,因为知道父母在家里,醒来也能看到爸爸妈妈在家,所以每天睡觉的时候他都会很安心。

但更早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他是真的几乎完全不记得了。不去想的时候还好,不会觉得哪里奇怪,可一旦像现在这样回想,舒乔便察觉自己忘记的似乎太多了。

房间的木门被推开了,发出咯吱一声。

舒乔猛然回过神来。

任子宁从门外钻进来,他斜挎着背包,怀里还抱着长毛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