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药来。”萧麒闭了闭眼睛,“去把?那些乌七八糟的药膳都端来。”

陈太医堪称当世华佗,如今萧麒也再不是那枯灯残烛的样子,一碗碗熬了人参药灌下去,没多久就将人的命续下去了。

奈何他养好了身子,却没有?半点机会见皇帝倒也不止他一个,皇上自过年之前就开始不上朝,一直到?如今开春都没露面过。

萧麒又是亲王,无旨不能入宫。也不是没想过混进去的法子,只是如今不比从前,宫门紧闭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再者建德帝虽说捉拿了上官父子,却迟迟没有?动刑,前些日子又不知为何让人将二人转移到?了宫中?内狱。

如此,萧麒既见不了皇帝,又无法去探望舅舅与外祖父,如何能不心急。

他这样想着,更没有?心思下棋。白皙指间那颗棋夹着,时不时地磕着,偏偏就是久久不能落在棋盘上。

萧麒垂眸盯着棋面,就这样盯了半晌,忽然起了火气。他猛地起身,一把?将棋盘掀翻了,黑白分明的玉棋滴嗒嗒地落在地上,有?几颗跑到?了杜若的脚边。

杜若忙抬手?拍拍萧麒的背,想替他顺一顺火气,“王爷……”

她摇摇头:“兹事体大,王爷切不能急躁。”

“本王也知道不好心急。”萧麒转向她,眉间微拢,“可是……本王如何能不为此烦忧?”

他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知想到?什?么,冷笑了一声:“不仅如此,府里头还有?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本王没有?立刻活剐了他,都是存心仁厚了!”

“王爷是为了大局着想。”

“本王当然是为了大局着想。”萧麒喝道,“若不是为了大局,我又怎么会忍着恶心让他在府里留这么几个月!”

“他与余中?钦来往密切,本王便叫人监视他的起居出?行,接连两?个月,居然一点破绽都没有?找到?。”

萧麒真?是被气得心口发痛,他深吸一口气,冷脸道,“不过想来也不奇怪,他最擅长的就是这档子事。”

“既然找不到?什?么,便不必再让他留在王府中?了。”萧麒厌恶地皱了皱鼻子,“平白脏了本王的地方。”

他对杜若说:“去将他带过来吧。”

“我也该跟他做个了断了。”

***

在他拿回那块被扔出?来的舍利子时,晏渠山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他就像一个逐步登上行刑台的人,地上仿佛凭空长出?了碎玻璃,从西?厢房走到?东厢房的每一步,那碎玻璃就生生地割他脚掌,每走一步都痛彻心扉。

但同?时的,他又为即将看见萧麒而心尖发热,晏渠山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萧麒了,他一天天地坐在书房里,用笔尖描摹萧麒的眉眼。

关于萧麒的丹青不知画了多少张。晏渠山的画技是很好的,他能将人像画出?个八九不离十。

而每一天每一天,他就靠这些丹青画来疏解痛苦和?思念,又或是肮脏的欲.望,但再怎样逼真?的丹青画,都比不上真?人的一根手?指头

当真?真?正正的萧麒站在晏渠山面前时,他心里这样想着。

萧麒站在那里,下巴微昂着。他没有?像先前那样疯癫,暂且是冷静的,那张艳丽的面孔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只在看见晏渠山时,流露出?厌憎的目光。

“看看你这个样子。”萧麒讥讽道,“连条狗都不如。”

晏渠山想,如果一条狗都能看到?萧麒的笑颜而他不可以的话,那确实是连狗都不如。

“臣晏渠山叩见王爷。”晏渠山跪了下来,额头磕在萧麒的脚边,“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萧麒的鞋子能够踩上他的头。但是没有?,萧麒就连折辱他都嫌麻烦。

东厢房中?的仆役很多,所有?人都看着晏渠山对萧麒三跪九叩,萧麒低头看着他,声音寒厉:“你应该没有?蠢到?不知道本王叫你过来干什?么。”

晏渠山胸腔中?的一颗心脏跳起来,震得他胸腔很痛,他闭上眼睛,说:“臣知道。”

“只是臣有?个心愿,还望王爷成全。”

萧麒笑了,是那种讥讽的笑,“你还有?脸和?本王谈什?么心愿?”

于是晏渠山就跪着,一言不发。

萧麒怒从中?来,一脚踢在晏渠山身上。不知有?意无意,正好踢在晏渠山的簪伤处,虽说已好全了,但晏渠山莫名还是感到?了痛楚。

“说!”

“臣希望能与王爷进屋交谈。”晏渠山说,“只有?臣与王爷二人。”

萧麒眯着眼看他一会,“你最好别耍什?么鬼把?戏。”

“你们几个都过来!给本王守在门口!”萧麒将那几个仆役全都叫拢在一处,而后抬步朝屋中?走去,晏渠山亦起身跟上他,只是走到?门槛处时,被边上的杜若拦住了。

“晏大人为何提了一壶酒呢?”杜若面无表情地问?他。

“我与王爷夫妻一场,临终了,还不能喝一次酒吗?”晏渠山苦笑着问?她。

已走入屋内的萧麒折返回来,他已不耐烦了,上下一扫晏渠山,目光如刀片般将他割地鲜血淋漓,“他爱如何就如何,先让他滚进来再说!”

里屋的门“啪”的一声关上。虽说是白日里,却因关着窗,所以萧麒还是叫人点了蜡烛,烛光映映,亮堂堂的一片。

萧麒转过身,将一封信再次甩在晏渠山脸上,他言简意赅道:“写?好了就滚。”

萧麒阴狠地看着他,然后他走向对方,忽然一把?抓住晏渠山的头发,然后狠狠地一扯

晏渠山的面上一热而后入目所及就是一片火光,只因为他与烛火之间只差毫厘,只要萧麒再用力点,那火就能烧到?他的眼睛。

火越来越近,晏渠山闭上眼睛,眼皮有?些烫……也许睫羽已被烧掉了一部分,会怎么样呢?他想,会像灰一样落下来还是飘走呢?

耳边突然安静,然后桎梏在他脑后的那只手?忽然松开了,晏渠山往后踉跄几步,怔然地看着身边的萧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