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真的以为那是真相了!!!

晏渠山哭了,泣不成声,他像一条丧家?犬一样跑出去,冬雪飘在他的肩膀上,血淋淋的真相摆在他面前时?是那样的残忍而不留余地,他完了,真的完了。

上官仪说的没错,他就是小人?,一个阴暗的渣滓……在他每一次犹豫、每一次心软,可又舍不得那稍微费点劲就能?够到的尊荣时?,他就会告诉自己,“那是萧麒欠他的。”

他晏渠山多厉害,自欺欺人?地这样彻底,可是现在呢?他没有?理由再自我安慰了。

而萧麒会恨死他,萧麒……那个看起?来那么嫌弃他又那么爱他的萧麒,再也不见了……

再也不会见了……

“啊……啊啊啊……”晏渠山在雪中蹲下?来,泪淌下?来,心痛得他失语,他抬起?头,却见自己不知何时?跑到了皇宫午门前。

几日前的萧麒就跪在这里,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晏渠山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后知后觉地后悔海啸一样翻涌着袭来,他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

晏渠山跪下?来,滚烫的泪滴在雪上,烫得雪化开,而他则颤抖着手掬起?一捧雪那明明是洁白一片的,可晏渠山却好像看到了鲜红的血点。

“对不起?……”晏渠山压抑、又几近崩溃地哭着,“对不起?……”

他那么舌灿莲花,曾哄得萧麒对他痴心一片,可现在……

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051章 强弩之末

晏渠山不知自己在那跪了?多久, 总之跪得他膝盖好似成了?冰,骨头都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他闭着眼睛,雪覆盖了?半身, 可晏渠山却一动不动, 宛若一座没有生命的冰雕。

最后还是竹沥沐浴着夜色, 策马将晏渠山带回去的,竹沥担忧道, “主子, 咱回去吧。”

他转了?转眼, 压低了?声, “午门前常有贵人们往来,若是?主子不慎被瞧见了?,又被有?心?之人大肆宣扬, 恐怕……恐怕会……”

“会让余大人起了疑心啊。”竹沥急道。

晏渠山那缠了?白布的脖颈垂着, 他好像真的被冻死了?,就算听?到了?这样的话?,却连眼也没有?眨一眨。可等?竹沥真觉得他不会再说话?时?, 晏渠山却开口了?。

他说:“我后悔了?。”

竹沥心?一沉,他是?晏渠山的随身侍卫,亦是?亲信。因而许多事,他也知道个大概,于是?他叹道:“大人, 您知道的……哪儿还有?……还有?回头的路啊。”

“再说了?,皇上那是?铁了?心?了?,就算不用您, 那也会用着别人。”竹沥摇摇头,“跑不掉的, ”

“他要恨死我了?。”晏渠山讷讷道,他已记不清今天这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且明明是?在昏暗之中,竹沥却仿若看见了?他那张失魂落魄的脸。

这下子,竹沥不吭声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是?要哄主子开心?,可情爱这种?事,当事人的心?里最清楚。他就是?说个一千句一万句的好话?,又能抵什?么用呢?

不过,晏渠山也不能再这样跪下去了?,于是?竹沥便与他道:“主子,今个儿宫里头派人来过了?。”

晏渠山的眼皮终于抬了?抬。

竹沥耳聪目明,自然注意到了?,于是?他趁胜追击:“送了?好些东西来,主子不妨回去瞧瞧。”

瑞王府里头半点人声也没有?,只有?高高悬挂的灯笼会随风晃一晃。可明明是?鲜艳的大红,却一点喜庆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显得鬼气森森的,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竹沥让人将库房里皇上的赏赐抬出来,一一地说给晏渠山听?,“那是?千年人参,皇上叫人送了?两株,还有?一株奴才方才已叫人送去东厢房了?。还有?些黄芪当归什?么的,也都是?宫里送来的,都是?拣最好的,奴才也全让人熬药送去了?。”

他又抬手一指某个小匣子,“那是?今年北疆进贡的'养心?丸',说是?添了?天山雪莲,有?益气养血之功效。”

竹沥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了?,不过他偏头看了?眼晏渠山抿紧的双唇,还是?说了?下去,“就进贡这么一盒,皇上全赏给王爷了?。”

他咽了?口口水,低下头,声音发颤,“那宫人来送赏赐时?,奴才与他聊了?两句,他说……皇上听?说王爷小产的消息,一时?气血攻心?,晕了?过去,几位道人们?连夜炼制仙丹,只是?……”

“并没有?起到什?么用处。”竹沥吸了?口气,“虽说皇上他……但瑞王爷毕竟是?他的亲骨肉,那也是?他的亲皇孙,万岁爷心?里也很不好受。”

“皇上还说,王爷伤了?身子,这几个月便在府中好好调养,不必再为政务操劳了?。”

在他说那些话?时?,晏渠山一直保持着沉默,可当竹沥说出这话?时?,他却讥诮地笑了?,“你难道没听?出来?皇上这意思,是?变相地将王爷拘在这府里,断了?他要为上官仪父子求情的心?。”

他说完,却又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再过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竹沥听?懂了?:“过年期间不行?刑,怕晦气,那么上官仪父子的脑袋……是?要在年后掉了??”

晏渠山的神色看不分明,他摇摇头,说:“约莫在六月左右。”

竹沥噎了?一下,但想了?想,又明白了?皇帝为什?么拖这样久了?。

“这些药材,一定要一点不剩地用在王爷身上。”晏渠山指了?指身边那些干枯的药草。

他说完这句话?,便沉默地出去了?。以竹沥的角度看,晏渠山的脚步很沉,脊背微弯,在夜间的这个背影堪称寂寥。

竹沥看着他拐了?好几个弯,又站定在穿堂风呼啸的长廊处,而后借着惨败的光芒看向远处他看往的,是?王爷所在的东厢房的方向。

堂风将他的发丝吹得纷乱,宽袖鼓起。夜风最毒,几乎要将他身上的毛边披风也吹掉了?,可晏渠山还是?站在那里,好似脚上生了?根。

竹沥看了?会就收回目光,他摇摇头,而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五更天时?,竹沥便准时?起身去打?点府中事宜。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脸要穿过长廊,可依稀在长柱边上瞥见什?么,一下子没了?睡意,骤然清醒了?。

那件披风……缩在那儿的人,竟然是?晏渠山。

他站在那里,看着远处那紧闭的东厢房,看了?整整一夜。

偏偏又不敢多走近一步。

***

皇上已有?十多日不曾上朝了?,那缘由众说纷纭,但晏渠山心?里很清楚,那是?因为皇帝的身子愈来愈不行?了?。

朝臣对此众多猜测,谁知皇帝直接颁了?道圣旨今年便提前休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