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渠山说:“舍利子。”

萧麒又问:“他刚刚把你叫进去说什么?”

晏渠山就把方才的奇事一字不落地同他说了一遍,萧麒一边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晏渠山掌中的舍利子上。

晏渠山心下微动:“你很喜欢?那我便赠予你。”

他就要将舍利子往萧麒的手里塞,萧麒同他推拒:“那高僧不是说留予你吗?我怎么好就这样夺去。”

晏渠山笑了他不信神佛,心中亦无什么敬畏。甚么清净心灵,修身养性,都不如功名利禄来的实在,倒不如借花献佛,在这小贵人跟前留点印象。

所以他说:“此言差矣,他留给我,那便是我的物件,我要给谁,那都谁也管不着的……况且,他方才说,相见即是缘分,我见了公子,心中无比欢喜。

公子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我都恨不得捧到公子跟前来任你挑捡。”

萧麒被他说的面上一红,轻声抱怨,“油嘴滑舌。”

可这话对他来说显然是受用的,不过是一会,晏渠山就摸清了这小孩的心性那便是要柔声宠着、护着。

果然,他再看自己时,眼神已然同初见时不同,直到不久后,附近一片喧嚣,一众举着火把的僧人走过来。

为首的,是天宁观的方丈,看见他们二人,先是面色一变,向萧麒行了个跪拜大礼:“见过二皇子殿下。”

晏渠山当即一愣,看向萧麒。那瞬间,心头被一股极汹涌的喜悦庆幸充斥着,这是意外之喜他知道,他认识了个不得了的人、皇家的人。

那时他尚且不知道二皇子是弃妃之子。他看着萧麒,恍若看到日后他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模样。看见珍宝金银堆成了山,看见薛恭文之流在他脚下奴役般跪拜。

他当即上道地朝萧麒跪了下来:“见过二皇子!晏某有眼不识泰山,求二皇子殿下治罪!”

萧麒被他吓到了,忙扶他起来,甚至有些惶然:“你……你干什么呀?你跪我干什么?”

兰妃不受宠,连带着他也受人冷眼,因而宫中也没人真把他当皇子看待,所以并不习惯有人这样尊他。

可晏渠山不知道,他只以为自己真同萧麒有了不一般的交情,他才这样待他,心里更是欢喜。

方丈说坐化的高僧是他的师父,解释完了便送他们回去。

晏渠山见来接萧麒的宫人只有寥寥几个,心中有几分疑惑,但也没有多想,离别时,萧麒突然叫住了他。

“晏渠山!”

他应声看去,见萧麒站在明处,朝他晃了晃手中的舍利子,腰板儿挺直,一副骄矜的模样,可看得出来心里欢欣。萧麒正朝他笑,露出一排儿洁白的牙,很好看。

“你说的对,今日一见即是缘分,你把舍利子让给我,我……我记住你了!”

说完了,不知怎么的,他的脸颊变得有些红,萧麒垂下眼帘,似乎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可晏渠山听清楚了,那句话是

“我等着和你再见的时候。”

第007章 兰妃

杜若姑姑牵着萧麒走在通往皇宫内承恩殿的宫道上,替他掸去身上的枯枝,“殿下怎么这样淘气?让奴婢一通好找,下次可莫要再乱跑了,否则的话,奴婢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萧麒敷衍地应和着,低着头跟在她身边,愈靠近承恩殿,心里就愈如乱麻般,油然而生一股抗拒之意。

杜若看他鹌鹑似的模样,知晓他在担忧什么,将他拢到身边来,“殿下莫怕,娘娘吃醉了酒,还睡着呢,此时进去,是碰不着娘娘的。”

萧麒这才呼出一口气来。握着手掌心里发烫的舍利子,想到了晏渠山,心里也明快了不少。

他快步地朝殿门内走去,却在走进的那一刹那,同殿内倚在贵妃榻上的女人四目对视,萧麒骇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女人生了一双妩媚的凤眼,手里的烟杆在榻沿磕了磕。烟雾模糊了她那张明艳绝伦的面孔,却也能在依稀薄雾中窥见那抹风情这便是兰妃上官嫣。

这么个如画儿似的仙女,却在见着萧麒时厌恶地拧起了眉,杜若显然也没想到她醒着,猛得行礼,“娘娘怎地醒了。”

兰妃待萧麒不像亲儿子,反倒像是对仇人的孩子,平日里恨不得把他当作死的,看也不愿多看一眼。

杜若在她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是知道规矩的,当下就要带萧麒去偏殿,不在她跟前碍眼。

却在走了没几步时被身后的女人叫住了,兰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起了身,眯着眼朝萧麒走过来。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一把钳住他的手腕,看见他掌心里握着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后,又讥讽似地冷笑起来。

“哟,舍利子。”兰妃咯咯地笑起来,眼眸垂下来,看什么秽物似的,她猛然松手,将萧麒甩到一边,手中的烟杆重重拍打在萧麒脸颊上,生疼。

“本宫是个没福气的啊。”她似乎叹然道,“生了个没用的哥儿,文不成武不就的,怎么,你现在……还想着遁入空门啦?”

“那就早点剃度去。”她冷冷道,“省得天天杵在本宫面前碍眼。”

萧麒垂着头站在原地,抿着唇,鬓边碎发被烟斗上的勾子给勾了下来,掩着脸,看不清模样。站在一边的杜若隐晦地看他一眼,眼底亦有怜悯。

兰妃冷嘲热讽地发泄了一通便离去了,大概是嫌同萧麒站在一起晦气。

杜若送走了这尊大佛,赶忙来扶他,擦他被烟斗磕红他的脸,搜肠刮肚想找出几句话来宽慰他,却也还是翻来覆去时那几句:“殿下,您别怨娘娘,您知道,娘娘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兰妃从前是怎样的?

萧麒并不知道,他只知晓自己早习惯了他母妃喜怒无常的脾性,和时不时发泄在他身上的怨气。

因而他并不在意地直起身揉了揉脸,将那枚舍利珍之又珍地放入怀中。

他记着晏渠山说:“我见了公子,心中无比欢喜,公子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我都恨不得捧到公子跟前来任你挑捡。”

萧麒如何不知道这多半是句假话,可纵然是假话,也是平素第一次有人这样待他,足以他翻来覆去的在心中甜蜜良久了。

***

再说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