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棘觉自己的腕子教人拧得生疼,“我不是府里的丫头,是今日进府看病郎中的女儿。”

那男子面上疑惑,将叶棘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眼中是突然生出猥琐淫邪之意。

握住叶棘手腕的那只手也开始不老实地摸索起来,游弋在她细瘦的腕骨上,“你好大的胆子!没有许可,也敢随意进出相府?”

叶棘见此人四十余岁,形容枯瘦微有薄须,一双鼠目似的眼睛只在自己微微鼓起的胸襟上打转。

她可不是养在深闺人不识,对眼前这种情况惊慌失措一无所知的女孩子。叶乾之所以日常把她打扮成男儿的模样,乃是知道女孩子活在这个世界有多么的不容易。

叶棘从小就无数次地被告诫,不能单独与男子共处一室,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行。

哪怕是在借住在贫穷农户的家中,父亲也要与她单独宿上两间房,晚上入睡前,要看着叶棘锁好门才能放心。

“便是十岁以上的男童,存了害人之心,就已有伤人之力。”

“就算我是你的父亲,你也不可与我同床共枕。”

“这世上人心险恶,行走江湖须得多加小心。”

“无论面对男女男少,都不可暴露自身隐秘于他人前。”

叶棘当即挣扎起来,“既然不得许可不得入府,我出府去就是了。”

这是个得祖辈荫得负责看守园林的胡管事,平日里在相府里面也颇有几个下手,长得尖酸刻薄,停妻后因命硬传言,至今未再娶。

在相府经营了好几辈的家生子看不上他那一亩三分地,平日里相府家风又严,不敢在外欺男霸女,借着相府名义狗仗人势。

胡管事看叶棘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出身什么富贵之家,那些下贱奴仆自行请来的郎中,想必也只是在天桥卖艺,贴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罢了。

便是对着这样的人下了手,到时候一番威逼利诱下来,居无定处的他们也没处说理去。如今羊入虎口,他如何肯放开叶棘?他紧拽叶棘的手腕,拖着她往心怀鬼胎之处走去。

“今日有游园会,许多公子小姐都在,你这一个未经许可入园的外人,要是到时候冲撞了公子小姐们,不知道你有几条命来赔?你现在就跟我一同出去。”

叶棘眼看他走的都是偏僻无人的道路,她又不是个傻子,如何不知道眼前此人是想趁机对她行不轨之事?

当下她心中大急,立刻大声呼喊起来,叫的却不是“救命”,而是“走水了!走水了!”

父亲同她讲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存在于侠义戏本当中,生活里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若是她叫“救命”的话,旁人恐不敢应,因此便高声呼喊“失火了”,担心财物损毁危及自身,人们方才会踊跃相救。

一听见叶棘张口呼喊,胡管事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叶棘的口鼻,欲将她拖向灌木深处。

叶棘的力气不及他,从小跟着父亲学过几招防身之术,倏然支起肘尖狠狠向后一击,足跟一蹬踩中了那人的脚尖。

趁着胡管事手臂收回护胸的时候,她头也不回向前一窜,没命地跑了起来。

危急关头,叶棘顾不得老妪之前不得入园惊动贵人的嘱咐了。她不知道前方的路通向何处,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之处,只是下意识地朝着人声聚集之处奔去。

胡管事一看叶棘向前逃窜,知道一旦叶棘跑出了他的势力可控范围,他这番欲行不轨之事暴露了不说,搞不好她还会张着嘴巴到处乱喊,到时候他可就连自己的好差事也黄了。

当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追上叶棘把她制住,哪怕够不着也要在她身后穷追不舍,到时候趁着小姑娘开口之前倒打一耙,把罪名安在她的身上。

叶棘听见身后脚步声踢踢踏踏,知道那人还跟在自己的背后。要是在有人发现她之前,她就被身后的这个人逮了个正着,这人不只要猥亵他,难保不会对她起杀心。

叶棘觉得这人生当中第一次的游园会真是倒霉透了,不仅没有看到什么绮丽风景和俊男美女的真容,反倒被一个形容猥琐男人败坏了自己的心情,还要危及自己的人身性命。

本来放到平日里,身轻如燕的叶棘不至于逃不脱身后的追兵,奈何她今日穿了一身女装,在起伏不平,铺满小石子的路上跌跌撞撞,脚步趔趄了好几回。

在雾里看花的撒丫子乱跑间,叶棘撞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61.曾经我见过你

在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好像扑上了飘飘然的云端,鼻间传来淡淡的香气,浅白的布料如水波般滑过她的脸。

也许是挨了撞,她整个脑子都晕乎乎的,茫然了半天才抬起头来。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连她自己的呼吸声仿佛在这瞬间远去了不复存在。

在初始冲击的昏眩当中回过神来,叶棘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美得不甚真实的脸。

她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人长成那般模样,只有在画上的人才有那样的神采。

就算是寺庙中那些精心雕琢的神像,也未必有眼前这张天生天长的脸来的俊秀。他的眉目间带着一种淡然的通透,因为年少清瘦,还未被彻底笼罩上神明般的宝相庄严。

原本猴子般机灵的叶棘一时间呆住了,双手只顾呆呆地揪在那人的衣袖上,直到耳旁传来一声旁人的喝问,“哪个院里的小丫头?”

此时在叶棘身后追赶她的胡管事也已经气喘吁吁地追到了,看见叶棘撞进了府中公子的怀里,就赶紧按原计划反咬一口,“公子,府中进了宵小,没想到这贼竟然冲撞了您。”

原本猴子般机灵的叶棘一时间呆住了,双手只顾呆呆地揪在那人的衣袖上,直到耳旁传来一声旁人的喝问,“哪个院里的小丫头?”

此时在叶棘身后追赶她的胡管事也已经气喘吁吁地追到了,看见叶棘撞进了府中公子的怀里,就赶紧按原计划反咬一口。

“公子,府中进了宵小,没想到这贼竟然冲撞了您。”

那位公子年岁约莫十四五岁,与叶棘等大,身量却已高挑若成人。

看了看怀中的叶棘,他并没有立即开口,只是默然听着胡管事趁叶棘处于神思飘荡的惊愕之中,接连不断将脏水泼在她身上。

“今日是公子和小姐们的游园会,这面生的小丫头蹑手蹑脚在府中眺望游荡,我问她从哪里来,她答不上话,定然是想要趁乱偷些东西。”

“我在身后追赶她一路,都没能逮着她,现在可算是遇见了公子来主持公道。”

叶棘才恍然落了地,就听见自己已经从外客变成了小贼,当下又急又愤,嘴唇上下翻飞,连声骂道:“老淫棍,你才是贼心不死,方才你在园子那边掰着我的手做甚?”

胡管事没料到叶棘如此尖牙利嘴,他是相府有点颜面的家生子,几代都在相府里谋生经营。要是叶棘气红了眼,往他身上泼脏水,他还怎么在府里混下去?

他当即沉下脸来,“我也是府中有头有脸的老人了,怎么会看上你这一个黄毛小丫头?浑身上下没有三两肉,身子平板得跟个猴子似的,要是换上了常装,便是男女不辨,阴阳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