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杭冷冷瞥了他一眼,拿过桌上的戒尺,“先把那三十下手板算清了。”
衬衫的后摆被风吹起飘动,轻轻摩擦在tun上的肿痕上,掀起一阵酥痒。
安寄远抿了抿唇,平平地伸出了左手。戒尺在手心点了两下,“外科的手,该怎么保护,不用我教了吧。”说罢,呼啸而过的风声,刀锋一样的尺子,在手心这一块小小的地方炸开。
眼睁睁的看着尺子落下,却一动不敢动,分毫不偏地迎着下一记,安寄远的眼泪一下就咄出了眼眶,不似刚才低着头不易被人看见,此刻的泪水清晰可见地划过脸颊。
不敢伸手去抹,不敢抬头逼回去,报数的声音嘘嘘嘤嘤。
季杭刚才说的是四十个药名,虽然算上加罚的肯定不止,但是这三十下手板显然是不用再加药名的,于是只是规规矩矩地吐字,小学生牙牙学语似得报着阿拉伯数字。
水雾后的球形眸子里映射出每一下戒尺落下的瞬间,和像是速发面团那样涨发的手掌,由粉红到艳红。吐字艰难地报完十五下,就听见季杭清清淡淡的吩咐,“换手。”
左手手心像是在油里煎过似的疼,任何角度的手指弯曲都能让他整个胳膊一抽,柔软的手掌像是一块被烤制过得磐石,又硬又烫。放了左手在身侧,尽量离开大腿一些距离不会被无意蹭到,再举起右手摊平,深呼吸做好了心理预设,尺子却久久没有落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纸巾。
“眼泪给我憋回去。”季杭不耐的声音响起,有点嫌弃地道,“用不用给你加一条规矩,不许哭。”
安寄远尴尬的接了纸巾,胡乱抹了几下,眨了几下眼才感觉到眼皮都肿了起来,想到此刻的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脸又刷得红了。
一张纸巾被擦得全是眼泪和鼻涕,湿哒哒的捏在手里正不知所措,却被季杭理所当然地一把夺了过去,顺手就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来不及惆怅,戒尺一扬,安寄远下意识就摆平了手掌,手指绷得紧紧的。
又是炸开来似得疼痛,这次季杭打得比刚才节奏更快了一些,安寄远的手总是会随着每一下戒尺的力道往下沉几公分,可是马上又自觉地恢复了原位,紧紧抿着唇,不敢咬,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也不敢眨眼,竟是这么憋着一口气,直到报完十五下,才大张着嘴往肺里灌氧气。
短暂脑缺氧后的大脑仿佛对疼痛更加敏感了,小小掌心上蔓延开来的灼痛直至中枢神经,一个没忍住,眼泪还是滴落了下来,却是赶忙用手背抹了一下。
戒尺往桌上一扔,发出铿地一声,震在安寄远心尖。惊慌地抬头,却发现季杭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换上了藤条,目光触及,安寄远身后又一突一突地痛起来。
嗖嗖~仿佛是在找回手感,季杭凌空抽了两下,“起来,姿势摆好。”
这样漫长而重复的责罚,仿佛没了止境。
安寄远仿佛再次看到了自己乘着沧海上的孤舟,在颠簸的浪潮口,望不见彼岸。浓浓的绝望滚着满腔的酸楚往脑门上涌,泪水又在安寄远灵动的双眸前铺了厚厚一层,面对如此无情的责打,他的眼底终于掩饰不住,泛起了一丝委屈。
没有动。
季杭笑,笑里没有分毫的暖意,“想反抗?”
安寄远咬上了唇,偏过头盯着他背后的书桌,一抽一抽地喘气,锁骨清晰分明,颈窝随着吸气深深得凹陷下去。
季杭没说他,眼底还漾着笑,随手指了指门的方向,“想走,我不拦你。”
安寄远的心停了一拍,对于季杭这样随意懒散的语气心生畏惧。明明tun上,手心,还有绯红的脸颊都烫得能煎鸡蛋了,但是背后从尾椎一路上窜到头顶,一阵凉意直驱而上。
“我上次怎么说的,”季杭好心提醒,语气里尽是耐心,“再有摔门就走的,怎么办?”
安寄远低下头,神里的倔强一瞬间被戳破,双眸突然变得恍惚不定,两排牙齿都吓得打颤,
“没……”
嗖!隔空一记,藤条掀起尘埃,留下凌厉的残影,吓得安寄远瞳孔一缩。“说!”
简简单单一个字被说出了气贯长虹的气势,安寄远纵然低着头都能感觉到那两道威严的精光就要将他射成千疮百孔。
他不敢不答,声音却是毫无底气的喃喃,“腿打断。”
季杭将藤条往后边的桌子上轻轻一搁,像是盛情邀请似得扬了扬下巴,“想走就走。”
安寄远一连吞了好几口唾沫,抬头眼神里带着哀求,“哥我没有。”
季杭定定注视了他几秒,蓦地压下身子,右手从他的脖颈后边绕过,宽大厚实的手掌包裹着他湿漉漉的后脑勺,逼迫着安寄远与自己对视,“不是敢跟我吼,觉得我没资格教训你吗?听清楚了,只要一天叫我哥,我就有管教你的资格。为什么,因为我是你哥。凭什么,还是凭我是你哥。这就是全部理由。”
季杭顿了一下,眼底划过霎那的悲戚,立刻又换上郑重的肃穆,“哪天你不愿意认我,爱去哪儿去哪儿,我季杭绝不拦你。”
像是潜水的鱼雷轰地炸开,惊涛骇浪,地动天摇,瀚海汹涌,深埋在海底的那些情绪都,四面八方,向外扑溢。十四岁的叛逆少年,爱憎分明的年纪,被当做棋子也罢,受到蛊惑也好,季杭却从来没有对安寄远说过不要认他这种话。
那花了十四年日复一日巩固而成的堤坝,好像在这一刻被洪水冲出了裂缝。安寄远死死咬着牙,身后一片僵硬,却还是忍着痛站了起来,弯下腰,后背像是被拦腰斩断似得痛,tun上的伤痕再一次被绷紧,随时都有可能皮肉迸裂。
仅仅维持这个姿势,就疼得他一阵晕眩,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胃里像是装了个搅拌机似的。季杭拿起藤条,紧紧一握,手腕翻转,连带着风就是一下抽了下去。
“一。尼可刹米,呼吸兴奋剂。”郑重而严肃的声音,虽然苦楚难耐。高肿的手掌压着没什么肉的膝盖骨,两条胳膊上了发条似得抖,连带着纤长的大腿。
“额,二。阿昔洛韦,病毒性脑炎。”……
tun上的肉仿佛变得更加敏感了,藤条抽落在tun面的那一刻,仿佛都能清晰感受到其表面的纹路脉络。万千神经由着每一下责罚被牵起,在这种温度和压力下如琴弦般紧紧绷起,铿然作响。时间变得缓慢下来,在这愈发模糊的空间里,被挤压变形,慢慢消耗着人心底的能量。
像是有一双阴冷的鹰爪,丝丝入扣地扼住他的咽喉,让安寄远觉得手脚发麻眼冒金星,心雷如鼓气息滞凝。
压抑在喉咙口的呻吟渐渐溢出来,“啊…十五。心三联算吗?”
汗水从每个毛孔往外冒,额前,鬓角,颈后,胸口,最难耐的还是手心,带着汗液里的盐渍压在红肿的手掌上,无处挥发,只能越积越多。
疼,太疼了。
泪水和鼻涕混成黏糊糊的液体,时不时流入安寄远的嘴角。本就被打得五脏六腑都好像翻滚起来,嘴里又被这咸苦作呕的味道入侵了感官。
随着一记敲在tun腿之处的藤条,胃液包裹着的消化了一半的晚餐突然就冲破了贲门,由着食道逆行而上。安寄远顾不得规矩,往旁边一个踉跄眼明手快地抱过垃圾桶,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胃壁感受到了食物被排出后的轻松感,正回馈似的,再一次开始疯狂收缩翻搅。
安寄远睁开迷蒙的双眼,扫过粘稠不堪的呕吐物再一次犯了恶心,胃里的东西没了遮拦似得往外倾泻。顾不得自己光着下半身抱着垃圾桶的窘境,他隐约听见了开门关门的声音,有想要回头看一眼季杭的冲动,却终究不想面对季杭严厉冰冷的神情。
嘴角滑过一缕缕青绿色的胆汁,其实胃里早就没了东西,但还是撑着身子一下一下地干呕。
啪!脑袋上挨了一下,从后脑勺扫上来,不轻不重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