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乔硕才不傻通常被抓到一点错,千奇百怪的借口常常会让季杭怀疑自己是不是认了个段子手做学生,好几次都在他的讨饶中被其脑洞所震慑到。
所以像今天这样一个借口不找,一句辩解没有的样子,着实让人起了疑心。
季杭心里荡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扫了一眼乔硕倔强的背影,这个孩子,从上学的时候就被自己带在身边,也早就习惯了他依赖自己的模样。
只是,孩子都有长大的一天,总会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季杭不是那么钻牛角尖的人,他教导乔硕,却并不想操控他只配他,他没那么霸道,更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立场去窥探乔硕的隐私。
可是道理都是懂的,心里的落寞却难以避免地涌上来。毕竟在过去的六年里,这个孩子唯一的支柱只有他。
季杭,“谈恋爱了?”
乔硕噗一声笑了出来,恢复日常贫嘴模式,“老师给我假了吗?”
季杭继续试探,“那,是你外婆身体”
“没有。外婆好着呢,昨天还跟我说包了好多粽子,老师有空我们一起去拿点儿。”孩子心是真大,摆着受罚的姿势还能尬聊。
季杭心里好笑,嘴角一牵,“不会是会诊的时候跟人急诊的医生吵起来了吧?”
乔硕头上冒出一层汗,努力稳住心神,良久才道,语气里带着些哀求,“没老师,别猜了,快打吧,我手软撑不住了。”
别看平时能屈能伸的好脾气,没有人比季杭更清楚,乔硕也是个一旦打定主意九头牛拉不回来的主。
季杭没有再问,从办公桌后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红木尺子,让人颤栗的红棕。
乔硕扣着桌面的手紧了紧。
“你不想说,我不逼你。”季杭的声音很平,带着几分善解人意,“我知道你肯定有理由,既然不想让我知道,下次就不要被我抓住错处,嗯?”
不追问缘由,不探寻目的,没有质疑没有揣测。
季杭对他,有毫无保留的教导和不留情面的训诫,但绝没有一丁点带着优越感的占有欲,他从来不要求他对自己剖心剖腹、或做到事无巨细的坦诚。
乔硕听着那温柔的声音,一下就难过起来。
若是他自己的事情,那他从来就没有什么值得瞒着季杭的,可这次非但不关系到他自己,偏偏还跟季杭有关,他不知道说出来是好是坏,“老师”
“啪!”
戒尺在空中发出嗡得一声,准确无误地落在tun上,棉质的手术服被打出一道褶皱。
“呃……”不太难捱,只是有些猝不及防。
季杭的声音冷了,“是你自己说的,既然错了就认罚,专心!”
戒尺落得不疾不徐,却是每一下都有每一下的威力,乔硕只觉得自己像是快海绵似得,有挤不完的汗水,只能趁着落鞭的间隙抬起胳膊,用袖子蹭一下额头。
板子所及的地方,是火辣辣的疼,好像这钝钝的尺子,被发挥出了柳叶刀的功力,每一记都劈开了皮肉,直至骨血。
第八下,乔硕的腿弯了,季杭提着尺子一言不发地等在一边,等他站好,又是狠狠一下。
第十四下,他撑着桌子的手滑了一下,差点就栽倒在了地上,季杭在他下巴就要磕上桌面的那一霎那接住了他,这次等了有足足两分钟,乔硕才调整到季杭勉强满意的姿势。
啪
“啊…疼啊。”
呼叫声冲破了喉咙,那几个字像是带着滚烫的热气,喉咙口在灼烧。
季杭拖住了他的腰,抡圆了手臂,最后一气呵成的五下,格外的重,果然戒尺一离开人,整个身子就自由落体似得往下沉。
季杭看着像块湿抹布软趴趴搭在他身上的乔硕,笑骂道,“再装?”
乔硕扯着他袖子的手又用了几分力,“真疼了。”
“我说打完了吗?”
“咳。”乔硕脸一红,看了眼认真的季杭,就又咬着牙根撑了回去。
二十下戒尺虽然让身后一边火燎火烧,但是还不至于行动困难,猛吸了几口气就又撑得笔笔直,但是嘴上却怎么都停不下来似得叫唤
“哎哟,嘶,呃……”
十秒多钟的漫长等待,身后的尺子却没有再落下来乔硕心里突突得没底,季杭只是用尺子拍了拍乔硕一边的胯骨上,“我知道你是看了脑CT和核磁共振的,临床体格检查也都没落下,血液报告也有你的签字,但是记录画成那样是什么个态度?上到法庭你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说到最后,还是不解气似得使足了劲抽了一下。
乔硕猝不及防地弯了一下腿,费力地点点头,道理他当然都是知道的,但是那天见到了那个人后乔硕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想到这里,乔硕有些内疚得看了一眼季杭,他知道,今天这关算是过了,季杭并不会逼着他说理由。
“还不起来?”季杭笑骂着。
乔硕低着头,没有动,两条腿都微微打起颤来,“那个,十九床的病患,我已经叫血液科来会诊了。”
季杭随手把尺子扔到桌上,又将双手插到裤子口袋里,悠悠闲闲地走到桌子对面,“他的CT和病史我都看过,即使不等病理我也有信心,但是你不一样,没升主治之前,小心点是对的,这事你没做错。”
乔硕惊得抬头,却被一只大手狠狠揉了揉头发,“这不是我早上看你哪哪儿不顺眼嘛。”
有错也会认,会低头会妥协,这让乔硕虽然被亲老师仗着权势给欺负了,但是心里却一点都委屈不起来。
从来都不知道科室里的人觉得季杭高傲冷酷不好亲近的依据是哪里来的,在季杭这里,身教一向大于言传。
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处,是浑然天成的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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