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寄远怔怔一抖。
季杭双手插在裤兜里,浑身上下都直的跟木头似的,唯独脖颈微微弯曲,天然的身高差衬出一副傲然严正的训教姿态。
“安寄远,”季杭沉沉道,“你今天会挨打。”
番外《知味》5
“安寄远,”季杭沉沉道,“你今天会挨打。”
安寄远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沟沟壑壑深的像年迈老头脸上的皱纹。
季杭口中的“挨打”,从来就不是单纯动词。在安寄远幼小的认知中,敬畏、诚服,和被其具像化的规矩意识,一样都少不了。
对疼痛的惧怕甚至是次要,最让他感到无助的,是哥哥通身透出的凛然气息,严正而不容违抗的同时,又散发一种独属长兄的理所当然。
切身切实的畏惧,却又是蛊惑人心的向往。
因为那是为数不多的,小小年纪的他能真正感受到,自己没有真的就此被扔掉的时刻。
可此刻,安寄远不服气得很。
你今天会挨打。
?
“为什么啊?”他微微嘟起嘴,眉头拧成麻绳,瞪着眼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季杭淡淡重复,“你告诉我,为什么挨打。”
清澈的眼底登时聚起委屈,安寄远猛然伸手推了季杭一把,扯开嗓门激声驳斥,“明明是你先爽约的!你说话不算话,说都不说一声就突然不来了,到底去哪里了!!”
季杭全然没想到小孩子脾气居然如此之大,尺子都没落到他身上一下,反倒先动起手来。一路上都竭力克制脾气告诉自己要好好讲道理的宽慰之语,骤然灰飞烟灭。季杭右手抄起铁尺,左手拎拽起安寄远刚套上的防风外套,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便往孩子身后落板子。
铁尺破风而下灌出骇人的呼啸,比夜风更冷、比人心更硬。
十九岁的季杭,正是手劲极大又不自知的时候,接连不断的十下狠打,安寄远身后已然火辣一片,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忍不住侧身躲避,却被季杭拽着胳膊,一下扔到石凳前,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
“站过来!”季杭在冰冷的石凳上坐了小半个屁股,铁尺顶端指向自己面前的空地,冷眼看着反手捂住屁股不断往后挪步的小孩,严声呵斥,“今天这顿打,你服气也好不服气也好,都得要挨。站过来!要我数数吗!”
委屈、屈辱和疼痛的共同作用下,安寄远把一张英俊的小脸皱得紧紧的,声音都是湿漉漉的,“哥”
“知道叫人了?”果然是要尺子落到身后,脑袋才能清醒,季杭眉头略有松驰,“过来。让我说第三遍,就脱了裤子趴这挨。”
裤子摩擦到身后的肿伤,烧出阵阵灼痛,安寄远忍痛快步走到季杭跟前,一双眼睛眨的飞快,乘胜追击般的,又叫了一声,“哥,我错了。”
认的是刚才失手推季杭的错。
季杭端端正正地坐,脊梁骨挺得跟树干一样直,他用戒尺棱端点了点安寄远垂在身侧的手背,“十下。”
小孩委屈,可动手推哥哥就是不对的,小手伸得规规矩矩颤颤巍巍。
那日季杭将他从四楼摔到一楼,又当全校的面揍他,安寄远都没有生出过任何反抗的念头,可今天季杭没有缘由的爽约,孩子却觉得难受极了。
这十下不急不缓,打得极稳。每一下都落到薄薄的手心,不一会儿便肿起红彤彤一层愣子。打到七下时,安寄远忍不住缩了下手,却被季杭骤然冷厉的眸光一瞪,又忍痛将手心伸回原位。十下一过,便紧紧攥起小拳头。
“转过去,衣服后摆撩起来。”没有任何停歇,冰冷的铁尺又在安寄远转身那一刻,贴上臀峰,隔着校裤都能感受到底下的臀肌紧紧一缩。季杭冷声问道,“为什么挨打?”
同样的问题,安寄远却不敢放肆了。
他侧身站在季杭两腿之间,两手揪着衣摆确保屁股没有遮盖。单单这样的动作,就足够十四岁的少年羞耻得红了脸。
“因为……是翻墙翻进来的。”安寄远试探的扭头观察季杭的表情,他不敢再过放肆,却仍然忍不住,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可是你到底为什么不来啊,都说好的。”
没什么底气。
说好每天来陪我吃饭的,突然就不来了。
就像五年前的那个傍晚,说好来接我放学,九岁的安寄远在雨夜里等,看万家灯火华灯璀璨,被司机强行绑回家,最后都没有等到哥哥。
那副委屈的样子实实在在,挨打时眼睛都没有红一下,问这话的时候,却几次都委屈到带了哭腔。
然而季杭的回应,却是干脆利落的十下板子。
上周跳绳烙下的痕迹都还不及完全消散,小孩要面子,在学校里宁愿坐硬板凳也不要垫软垫,伤好得自然慢。坚硬的铁尺叠在旧伤上,好像被毒蛇蜇出的伤口又用粗盐摩擦,难忍的剧痛逼出安寄远头上厚厚一层冷汗。
季杭狠骂道,“以前关禁闭你翻墙我有没有治过你?!长大五岁了还学不乖,是没长记性还是想重新立规矩!”
安寄远抬手抹了一头汗,他知道哥哥规矩大,教过的事情不容犯第二遍,可是,“那你为什么不来啊?”
每个音节都充斥了百分之三百的委屈。
季杭扬手便又是极重的三下抽落,校裤肉眼可见的凹出一个坑,他铁青着脸斥道,“这跟我来不来有什么关系?你还学会找借口了!”
“就是有关系啊!”安寄远抽泣着、忍耐着,挨得疼了,不禁往外退开小半步,又怯又惧地看着季杭,“你要是不爽约我就不会来找你了就不会翻墙了啊……”
这什么荒诞的逻辑?
……让人根本无法反驳。
季杭将尺子架在虎口处,一巴掌拍在安寄远的后脑勺上,“爽约?安寄远,你搞清楚,我来监督你吃饭,是因为你犯了错。你以为我每天盯你吃饭很好玩是不是?十四岁的大人了吃饭还要家长喂你很光荣?难道我不来你就不吃了?!”
安寄远被吼得心里难受极了,根本没过脑子,脱口而出,“对!你不来我就不吃!今天就没吃!!”
说话不过脑子的后果,就是被季杭粗暴的一把拉回来,摁翻在膝头,乱蹬的双腿被牢牢固定住,外套连带校服因上身朝下的俯冲姿势而滑落大半,露出一截光溜溜的后腰。
冰冷无情的铁尺,毫无缓冲的狠狠砸落,在空旷无人的夜晚校区角落奏出令人颤栗的声响。安寄远能明显感觉到,屁股在每一记尺子的狠厉抽打后被迅速压扁又无奈回弹,肿痛的臀肉因为后撅的姿势而被拉伸得更为敏感,油淋刀砍似的疼。
安寄远近期本就瘦得厉害,屁股上横竖长不出多少肉来,多数责打都相互重叠,伤上加伤,整个臀面三五遍打完,隔着校服外裤都能摸到滚烫的愣子,像被太阳曝晒过后的金属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