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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2)

安小少爷在办公室公然挑衅季主任的新闻很快就传开了。

连带着许多或久远、或新鲜的八卦。

“不可能吧?我看季主任从前对安医生很好啊,我手术室朋友说,安医生第一次上台的时候是季主任亲自帮穿的手术衣戴的手套,他在季主任的台上应该都是特殊待遇。”

“就是每次都全程被抽问,答不出下台了还要罚站训话是吧?这个我也听说了!”

“啊呀,那是表达重视!乔大夫刚来也这样。之前安医生阑尾炎住在普外,不传言都是季主任在陪床吗?”

说话的人是赵辰海,“哼,那也不能直接扇人耳光啊,人家少爷能忍?我看啊,季主任这个位置可是做不久了,安家是什么地位,还能容下自家少爷在外面这么被欺负?你看谁跟他打的架,谁不就倒霉了吗?”

他曾跟乔硕结下过梁子,又是自来看不惯季杭自命清高的性子。

那中年的护士凑上来,压低声音试探,“你也听说了?哎我嫂子,就是在医务处的那个,前几天问我我还不信呢!乔大夫从进科开始就是重点培养的,这谁不知道啊,怎么说走就走呢!”

赵辰海不屑道,“上面要调任谁能说什么,不然好端端的,他乔硕也没有什么业务过失,好好的国家重点科室不待,干嘛就发配到那穷山僻壤了?”

萧南齐的声音幽灵似的从身后飘来,“你太闲了是不是?出院办好了?病程写完了?17床的刀口去看过没有?”

可不就是太闲了吗。吃瓜需要的时间精力,和其换得的乐趣与多巴胺,又岂是萧南齐这种钢铁直男八卦绝缘体可以理解的。

但是,身在临床多年,他也一样明白医院内无风不起浪的定律。有一点大家的认知并没有错,乔硕从进科来一直都是重点培养对象。

整个神外A组,要数萧南齐和季杭在临床业务上的配合最多,处事风格及原则也最相近。是以,其他人也许不甚熟知,但萧南齐看得清楚,曾经那一次次被勒令过来道歉,走路都走不稳却还是规规矩矩站到他面前鞠躬的乔硕,是季杭实实在在的大弟子。

调任的事情,本就可大可小。

可事关乔硕的人事变动,季杭居然一句都没有跟自己提过,萧南齐确实不八卦,但他骗不了自己的直觉。

本想去找乔硕当面问清的,可奈何命运弄人,走在手术室的长廊里,最先遇到的,是季杭。

“你怎么脸色这么差?”萧南齐诧异。

神外的工作强度大众多周知,急诊手术多、手术时长长、病情多危急,但共事多年,萧南齐也鲜少见到季杭如此憔悴:脸色像是暗沉的水泥,唇角刻着几道干裂,沉重的黑眼圈好似沾满墨水的笔画上的,衬得他更清癯。

季杭曲起食指指节摁了下眼眶,随口敷衍,“嗯,昨晚没睡好。”

前日夜间紧急手术的那位阿婆,果然出现了预期的脑水肿,可这并不足以有说服力。

萧南齐猜疑,“我听说,安寄远把你给他整理的讲义给碎了?”

流言的传播果然是自带修饰功能,二十多页的手写病例解析居然被传成了讲义,季杭有些好笑地看向从来都事不关己的萧南齐,“连你都知道了,看来是人人都知道了。”

萧南齐突然觉得护士们的八卦传得有道理了,不禁为季杭捏把汗,“你真的是把安家小少爷给惹了?之前不是挺好的,我还以为你要把人给收了,怎么转眼闹成这样。”

季杭低下头,昨日安寄远戳在他心窝子上的话,还尤言在耳,可想起那狮子眼底毫不掩饰的敌意,又不过轻轻一笑。

大抵是真的累了,声音里不及掩饰那无奈的宠溺,“小孩子脾气而已,没事。”

事实上,季杭也没想到小远居然这么反感自己。

萧南齐摇头感叹,“你最近也是够惨的,先是被瞿林盯住,徒弟们又没有一个省心。”

季杭强笑,刚想糊弄过去,脑海里却蓦然“叮”的一声警惕起来,他沉下声,严肃问道,“乔硕怎么了?”

乔硕怎么了。

这件事,在现如今的神外,竟要属安寄远最清楚不过了。他从陆白那里听闻事态全貌,又找安笙当面对峙可知道又怎样,究竟是太晚了一些。

“你师兄打电话来,求我帮你哥一把,瞿家势力庞大,我不过是提了一点小小要求而已。”安笙在浓浓茶雾后回忆,那正是安寄远和乔硕在科室公然打架后的一天,“不然你以为,你哥一个交代都没给,我凭什么能让你回去上班,难不成真败给你那些小手段?我安笙的儿子在公立医院被同事当众殴打,若是他还能安安稳稳上班,安家不成笑话了吗。你哥可以打你,那是家法。他打你,就是在找死。”

安寄远很快就将那日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串联起来为什么打架后安笙情绪激动地要他立刻回家,而短短一天后又放任他逃回医院并不做追究?为什么瞿林坚定的立场,随着会议室里存心试探的那一句“安医生”而消失殆尽,就连绑架公务人员都可以不予追究?那日的乔硕,又为什么在提醒他改过一份医嘱后狠狠在他后背拍了一下,嚷嚷着以后我不在谁给你改这种错?

所有的答案,就在这一纸已经签字落章的《医务人员人事支援调遣表》上。他想要再与安笙博弈,也都木已成舟。

“乔硕,你是不是脑子长坑了?”要在烦杂的病区找一个说话的地方,只有在季杭办公室里。

安寄远将那张调遣表拍在桌上,“答应离开B大就为了让安家出面去找瞿林协调,拿自己的前途跟我爸做交易?你还说我pg是外借的,我看你才是不怕打吧!!”

本就不是可以瞒一辈子的事情,乔硕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瞿林受安家之托,不再因为余甜甜的事故对季杭紧咬不放,那他与安笙的交易,自然也就瞒不住多少时日。

乔硕在沙发上坐下,两只手胡乱抓着头发,回忆起来仍不免愧疚,“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瞿家那么厉害,我想不出其他应对办法。再怎么说,安笙你爸他也是老师的父亲。”

安寄远为乔硕萌生出的念头感到难以置信,“你也来过我家,也见过我爸,你觉得他俩哪一点像父子了?”

这本不是他愿意提起的话题,可是安寄远实在太过震惊。

“他不愿意姓安、不情愿回家、更不容许我倚仗安家做出任何一点逾矩的行为,你不懂是为什么吗?”他这句话说得很慢,像是食道里卡了一块干巴巴的饼干,闷闷的,“跟我哥相处六年,难道还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吗?”

怎么会不知道。

乔硕还是坐在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无助地垂落脑袋。

安家,是交织了季杭万千无奈与厌恨的地方。

他的老师那么骄傲,那么严正,像一根粗壮却又纹理分明的木头,找不见任何多余的杂枝。素来厌恶权势,又不屑压迫,行事都追求光明磊落,不会说漂亮话,却身体力行得将每个细节做到极致。

这其中,有他性格里宁折不弯的强硬,同样也有他对原生家庭充满矛盾的无声抗争。

可是,乔硕真的没办法容忍自己一次又一次躲在季杭的呵护之下,心安理得地看他那如神明一般高傲清冷的男人,为了他低头折腰、摧残羽翼、扭曲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