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面简直奇奇怪怪到难以描述!!!
他乔硕再大大咧咧,也无法坦然面对被问及自己pg被揍的程度,无奈用手中的病历扇着脸上挥散不去的热度,小声抱怨,“老师最近真的不好惹,知道你今天要上班,什么事情不能等等再说。”
如此随意的问话,活生生衬托出安寄远的羞赧,羞得恨不得将这值班室抠出四室两厅来。就他那薄如蝉翼的脸皮,肯定是不能说自己因为滑楼梯被揍啊!
他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病历摘要,又钝钝错开目光,指向躺在桌上只咬了一口的蛋饼,“你怎么不吃啊?都凉了,脆饼冷掉可难吃了。”
乔硕尴尬地“啊”了一声,才伸手拿起温热的早餐像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表演吃蛋饼的群演似的,吃得充满违和气息。
直到讲完整个A组38名患者和ICU4张床位的基本概况,乔硕手里的蛋饼还没吃完。
混合着含糊的咀嚼声,撇了眼身侧低头依然在写笔记的安寄远。似是犹豫很久才开的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你的伤,都好了吗?”
安寄远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伤。那天两人扭打在一起的伤。
他拿起手边的可乐,仰头灌了大口,“早没事了,你呢?”
乔硕只道没事,一点都没有了意气风发的青年模样。
他忽而低下头,憋着嘴,有些犹豫,再想说什么,却被安寄远骤然严肃起来的询问声打断,“怎么没余甜甜的?”
“哦,她还是回高干病房了。”
方才的心绪被打断,乔硕一个后仰抽出身侧文件中的一叠病历摘要递过去,却在安寄远伸手要接的时候又往回抽了一下,提醒道,“你小心着点,这是机密,不能让老师知道了。”
安寄远点头接过,“现在余甜甜谁在管床?”
乔硕扬了扬下巴,“你自己看吧。”
安寄远根本不用看,只将眼尾扫过病历首页那敏感灼人的字眼,便在顷刻间闯入他的视野。
一线管床医师,通常都是住院医,住院医上面,再是主治和主任,像B大附院这种等级森严规章健全,大规模的教学医院,极少有需要主治医生管床的病例,更不用说……
“什么?!”安寄远不掩震惊地抬起头,“季杭管床?!”
安寄远对季杭直呼其名的壮举、和出乎寻常的态度,仅仅,也只是让乔硕为他贴上闹脾气的标签而已。
证据链都是一节一节链接堆砌起来的。
一个锁环像钥匙扣,一连串的锁环便能牵起你的疑心。
乔硕听闻吕婷绘声绘色的八卦,简直犹如亲眼目睹,安寄远在办公室摔病历骂人的模样
“我当然知道你想象不出!我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啊!!”吕婷拉着姐妹的胳膊左右摇晃,“安寄远把那病历夹哐的一声摔在陶大夫跟前,点着桌子就哗哗哗一通训,也不管旁边多少人在,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惊呆了,他安寄远什么时候对谁那么凶过?”
被拉住的姑娘扭过头,同样难以说服自己,“慢点,你确定?安寄远?我们组那个安寄远??”
因为季杭的暂时调离,A组也临时出现了一些其他组的新面孔,美其名曰,人力支援。陶威就是其中一个。
其实,在大男生聚集的外科堆里,医生们脾气上来,措辞不加斟酌,针对病例的讨论演化成争吵,是经常发生的。
夏冬是,萧南齐也是,可他安寄远
“就是啊!就是我们那个打招呼三十度鞠躬,做检讨站得跟标枪一样直的,叫实习护士都叫老师用敬语的安寄远!”
可他安寄远,不论是对同级或上下级,待人接物从来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公子气度,处置出现问题更是请教的姿态居多,严格秉承了季杭的教育理念,喜怒不形色。
更大的问题在于,他骂的那个陶威,是个年资比乔硕都高的住院医。
“因为什么事啊?陶威好像不是神外的吧,有些常规处治不了解也很正常啊。”
吕婷拍大腿,“陶医生是整形科到神外轮转的!关键是,安寄远意识到了这点,所以他引流管堵塞不知道,低血钠不会处理,经颅多普勒不会看,这些都没跟他计较,大概也憋了一上午脾气吧,陶威给一个疑似都尿脓毒了的患者用口服抗生素,安寄远就不乐意了。”
岂止是不乐意,他教训起人来的样子,简直就是小号的季杭。
把病历摔到陶威键盘前的时候,怒火已经一点儿都不加掩饰了,“高烧39,心跳120,高压徘徊在90,就连氧饱和都在往下走,你看到尿检亚硝酸盐阳性,怀疑尿路感染后竟然让口服抗生素?整形外科难道不学药理的吗?等你口服起效了患者早就进ICU了!”
陶威想解释,“不是,是护士说这个患者的针特别不好打……”
“你自己的判断力呢!就着馒头吃进肚子里了吗!不好打找护士长了吗!去别的科室借人了吗?你就算是把麻醉老师请来置个深静脉,今天这个抗生素也必须是静脉给药!”
乔硕听完八卦后,与两个小姑娘无二致的,满脑子画出了问号。
他从未听见安寄远对谁发过脾气,偶尔与自己争执病例,语调上扬口气微重,被他半开玩笑似的用师兄身份一番压制,便又恭敬起来。
在他印象里,安寄远对外,就是一个进退有度,规矩而礼貌,行止间都带着世家公子的分寸感的少年。
他的疑惑并没有就此消退,甚至,安寄远还亲自描了红。
刚走到办公室门边,乔硕就听见毫不收敛的暴躁语声。
这次,是对着电话那头的影像科,“什么叫急查听不懂吗?我这里患者突然出现单侧肌力衰退,临床症状有理由怀疑是继发的脑梗,你不知道时间多宝贵吗?!”
“腾不出位置来你去协调啊!这不是你的工作吗!我会带患者下来,十五分钟,你最好把造影剂准备好了。”
安寄远站在桌边,蓝黑墨水笔重重戳在桌面上,“没有不行两个字!”
“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你是新来的吗?找你老师来听电话!”
一板一眼。冷硬干脆。
……
乔硕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得埋头在干自己手边的事,尽量不放出任何声音,甚至连敲击键盘的声响都没有。
直到安寄远终于以吵赢的结果挂断电话后,乔硕才终于将疑惑宣之于口,“你今天,吃火药了?”
安寄远这才看见四周投来的打探目光,眼神微暗地解释道,“二十一床不太好,引流管夹闭后右边瞳孔也大了,要抓紧做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