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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相遇情难尽，犹如故人久别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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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寄微词

作者：米酒蛋泥

【训诫/兄弟/师生】

【一段相对平等的师生关系，和一段相对不平等的兄弟关系。】

第一章（1）

神经外科会议室里，萦绕着顾平生自带音律节奏的发言，对于一个年过半百的准老头儿来说，可以算得上慷慨激昂，精神十足了。

但是，毕竟是上了年纪，心有余而力不足，再怎么有主任气派，该记住的发言稿，还是记不住，说不完整一句话，就要埋头看稿子读上个十句。

顾平生扶着金丝边框的眼镜，低头时将眼镜架上鼻梁骨细眯起眼读字，抬头时再摘下往额头上一靠。

扫视全场，清咳一声，“这个，医改的政策啊，还有什么问题吗？”

底下一圈垂头昏昏欲睡的脑袋，一个个像是打地鼠小游戏里的地鼠似的惊得抬起来，满脸无辜摇着头面面相觑有问题？有问题也不问您啊！

顾平生满意地沉了沉声，“嗯，很好，那，我就说一说关于党的”

“噗嗤”一声清洌的嗤笑从角落里的一个女医生嘴里传出，随即就是身边好几个人咯咯压抑在胸口喉头的笑声，此起彼伏。

顾平生停了下来，摘下眼镜环视一周，刚巧不巧看到发笑的几人同时藏起手机的那瞬间。

啪！

一掌拍在桌子上。

可是，真正让围坐在会议桌边清一色穿着白大褂的与会医生们收敛起笑意垂下头来的，并不是顾平生这雷声大雨点小的一掌，而是坐在他左手边的季杭，微微蹙起的眉头。

这样细微的表情变化，竟是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都肃穆起来。

顾平生蹭地站起来走到离他几步远的一个男医生旁边，把手勾在人身上，弯腰下去笑得一脸慈眉善目，“看什么呢，那么乐，分享一下。”

那男医生也不是什么学生青涩样了，愣是脸吓得煞白，第一反应竟是先瞄了一眼季杭，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斜对面瞪着大眼睛一脸暗示明示着拒绝的男生，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机就被顾平生抢了过去。

顾平生用绝对权力优势迫使人乖乖解了锁，然后便大抵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是微信聊天的界面，冷哼了一声，又走回自己座位带上了眼镜，将手机拉得老远看

一边看，还一边点着什么，凑近了，又拉远，终于，砰地一声，手机被摔在他厚厚的会议资料上，咬牙切齿盯着刚刚冲那手机的主人使眼色的男生，“乔硕！你这是要造反啊！”

被点名的男医生挨着椅子站起来，右手挠着头发根，脸上竟还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语气甚是轻松，“顾主任，我开个玩笑嘛，这不大周一的，大家都还没醒。”

他一开口，似乎阳光拨开了云层整个倾泻下来，神采飞扬蓬勃朝气，活脱像个少年。

可是身为三年住院医师的乔硕，已经比很多高年资的都更加脱颖而出。

男生五官明朗，又随时都喜欢带着笑，一看就是性格特别好的样子。脸色很白，白得几近透明，活像颗刚剥了壳的八分熟的鸡蛋。

那双清亮的眼神里透着光芒，站在会议桌边的身子格外清瘦。

“你”顾平生举起拿手机就作势要扔过去，却在脱手之前收了回来，邪邪一笑，便将手机放在了身边的季杭面前，语气严肃，“我管不了你，有人管得了。”

季杭不带情绪地扫了乔硕一眼，就让人乖乖敛起了玩笑的姿态，重心从椅背往前一靠，拿起手机来看。

这动作一出，底下的人都不禁凉气倒吸。

即使是在靠手指灵活性闻名的外科医生里，季杭修长纤细的手指也太惹人注目。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刚才顾平生发言时候被抓拍的照片，正是他埋头读稿子的样子，因为头垂得太低，脑袋上一片光秃秃泛着光的“绝顶”格外明显，被乔硕画了个圈，滚圆滚圆的。

作为一辈子不修边幅的神经外科主任医师，论证科学的崇尚者，秃头只不过是立毛肌收缩局部血液循环受阻，外加血液中雄性激素变化的自然结果，却没想到被一个小鬼这样笑话起来。

季杭点了一下那张照片，脸色更沉了些。

原来乔硕发在了科室里的住院医师们组建的小群里了，照片后附加了一条乔硕的点评“开颅手术剃发备皮标准”。

季杭的面容长相其实并不算锋利，五官干净，虽然有着外科医生格外标志性的清瘦，但也不似是小说中那般如刀锋刻出来的线条。

只不过，医生的两面性，大概也就隔着一件白大褂的距离。

一旦他真的沉下脸，那不可违抗的气场，会让人本能得颤栗起来。任谁被那双锐利的眸子盯着，都会自然而然得对他产生怯畏之心。

就像此刻的乔硕，被这束称不上友善的目光看得头皮都毛了起来，心脏像是在胸腔里前空翻540度外加转体720度似得蹦哒。

他乔硕多会看脸色多机灵，立马往后退了一大步，向着顾平生九十度鞠躬，语气再也没了刚才的玩笑，“顾主任，我错了，不该拿您开玩笑，也不该不专心开会。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了。”

说到最后，那嬉笑调皮的样子却是怎么也憋不回去。

季杭看他抬起身子来，手机往桌上一放，平直而厚薄适中的嘴唇没有任何弧度，双眉齐抬，“完了？”

乔硕尴尬，“我删照片，一会去大家手机里挨个儿删。”

季杭扫视众人，“要他替你们删？”

“不，不用”

一众住院医师都拿起手机来，乖乖低着头点起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