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1 / 1)

陆延的处境看似光鲜, 实则鲜花着锦, 烈火烹油, 暗处有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他却只字都不对商君年提及, 只是接过丫鬟新端上来的鱼片粥,用勺子在碗里搅了搅, 等凉了些,这才喂给?对方:

“刚煮的鱼片粥,趁热喝,本王等会儿?要进宫一趟,怕是好一会儿?子都不能回来。”

商君年没想到他什么都不让自己?做,抿唇问道:“为何进宫?”

陆延没有多解释什么,只道:“昨夜府中?无故遇袭,我总要进宫回禀帝君一声。”

商君年是一名合格的谋士,否则也不会将赵玉嶂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庶子扶上储君之位,他闻言沉思片刻,冷不丁吐出了一句话?:“昨夜的刺客,是天玑宫的人。”

陆延动作一顿:“天玑宫?什么来路?”

商君年咳嗽了几声,这才哑声道:“一个江湖门派,其?门中?人虽习剑法,但?更擅机关之术,昨夜袭入房间的那两名刺客,一人使的是机璜鹰勾,一人使的是蛇鳞剑,恰好是天玑宫的武功路子。”

陆延饶有兴趣:“这就有意思了,本王与他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怎劳他们亲自来杀?”

商君年却说出了一个秘辛:“巫云国君麾下曾有一处谍网,专门探听四国机密,我执掌过几年,天玑宫早可能暗中?投入了姑胥王陆笙门下。”

姑胥王陆笙,现如今朝堂上最有力的储君竞争人选,倘若不是帝君偏宠陆延,只怕他早就被?立为太?子了。

有作案实力,有作案动机,既能借江湖人的手处决陆延,也不会引起怀疑,倘若此事真是姑胥王所为,陆延算是惹到了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

陆延语气讶异:“竟然是他?”

商君年见陆延似有忧虑,低低喘了口气缓解伤口疼痛,这才道:“不过以?天玑宫一惯的作风,他们是从来不肯参与朝堂之事的,只怕其?中?必有隐情。”

“等会儿?进宫时,殿下不必将姑胥王抖出来,只消在帝君面前哭诉凶险,抓到的那几名刺客留一个关在地牢里自己?审问,剩余的便交给?帝君处置,以?宫里的手段,自然能查到来龙去脉。”

陆延好奇问道:“父皇会处置姑胥王吗?”

商君年冷冷扫了陆延一眼,觉得他天真:“你?是皇子,他也是皇子,都是天家血脉,帝君怎么可能处置姑胥王,最多就是不轻不重的斥责一顿罢了。”

陆延笑着道:“既然父皇不会处置他,本王跑过去哭诉又有什么用,只怕是白费力气。”

商君年一字一句道:“殿下需要做的不是让帝君处置姑胥王,而是让姑胥王壮士断腕,将天玑宫的人全部?交出来。”

“介时天玑宫的人必然对他寒心?,殿下此刻若出面相救,将他们招入麾下,也不失为一大助力。”

陆延下意识问道:“若是招揽不成呢?”

商君年语气平静:“那就处以?极刑,让他们以?行刺之罪死?在天牢里,一则解除后患,二则削弱姑胥王的实力,三则对江湖中?人起到威慑作用。”

“无论能不能招揽成功,殿下都不亏。”

陆延闻言眼睛一亮,顿觉云开雾散,他握住商君年的手递到唇边用力亲了一下,笑吟吟的模样好似暖阳夺目,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不愧是当过国相的人,脑子果然灵光,可比本王强上百倍。”

商君年只觉被?他亲过的地方格外?烫手,下意识抽了回来,垂眸淡淡道:“我说过,殿下若诚心?以?待,我必全力辅佐。”

陆延端起粥碗哄道:“大美人儿?,本王哪里不诚心?待你?,本王可从未给?谁喂过饭呢,你?还是第一个。”

商君年闻言看向他,冷傲的狐狸眼微微上挑,莫名看出几分桀骜:“我既是第一个,那就永远也不能有第二个,否则这恩宠要来也是无用。”

倘若陆延对别?人也是这么好,那他要这份感?情有什么用呢,不是独一份的东西?,泛滥起来廉价得可怕。

陆延笑着应下:“行行行,就算帝君病了,也自有他后宫的那些小老婆去喂饭喂药,轮不到本王呢。”

语罢又道:“快喝吧,粥都凉了。”

商君年闻言这才微微抿唇,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将碗里的热粥喝完了。时至冬季,鲜鱼本就难得,厨子将鱼切成薄片以?砂锅煮沸,米粥熬得香糯软滑,可见是用了心?思的。

陆延喂商君年喝了两碗,这才停住手:“你?好好歇着吧,过会儿?会有人将伤药端来,你?记得喝,本王就先进宫了。”

商君年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皱眉压住喉间的腥甜:“殿下去便是,不必管我。”

陆延看见他苍白的脸色,顿了顿道:“你?安心?休养,本王一定想法子替你?治伤。”

他语罢也没有多耽搁,命底下人备好车马,立刻带着一队护卫快马加鞭朝着宫里去了。

陆延是掐着时间去的,往常这个时候帝君应该刚下早朝,却没想到他刚刚踏入万年殿,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坐在下首饮茶,赫然是姑胥王陆笙。

陆延见状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收回视线,对着高位的帝君下跪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帝君嗯了一声:“难得见你?大清早入宫,起来吧,赐座。”

陆延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低着头委屈道:“儿?臣不敢。”

帝君闭目揉了揉太?阳穴:“行了,朕知道你?府上昨夜出了事,有什么话?起来再说,也是及冠之龄了,怎么还和小孩一样。”

陆延不高兴的嘟囔道:“儿?臣不起,父皇明知道昨夜有刺客行刺,怎么也不替儿?臣做主,讨个公道回来。”

这些话?若换了旁人来说,必然是大逆不道之言,可从陆延嘴里说出来,帝君却不见恼怒,他虽然虎着脸,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真生气:“朕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宫里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陆延记得商君年的叮嘱,提前在袖子里抹了洋葱,抬手一擦,眼泪哗啦啦地流:“儿?臣昨夜命都快没了,哪里还顾得上学什么规矩,几十名刺客把王府围得水泄不通,连鹤公公都险些招架不住,真是从阎王殿里走了一遭。”

“儿?臣不怕死?,就怕临死?前见不着父皇的面呜呜呜呜……”

他哭得伤心?,抽空还偏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姑胥王,握住陆笙的手一个劲哭诉,低头把眼泪鼻涕全部?抹在了对方袖子上:“二哥,原来你?也在这里,弟弟昨天万一死?在刺客手里,你?可就见不着弟弟了呀呜呜呜呜!”

姑胥王嘴角一僵,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不着痕迹抽出袖子,弯腰将陆延从地上扶起来,笑着安慰道:“三弟,莫说胡话?,父皇一向疼爱于你?,又怎么会不替你?主持公道呢,今早父皇天不亮就将我叫到了宫里,命我将昨夜的刺客缉拿归案,可见是把你?放在了心?上。”

姑胥王此言一出,陆延哭声顿停,他下意识看向高座上的帝君,声音难掩怔愣:“父皇?”

帝君手里端着一盏茶,不紧不慢用盖子撇了撇浮沫,袅袅雾气升腾,让人愈发看不懂他的帝王心?思:“你?二哥做事一向稳妥,那些刺客交由他去捉拿最合适不过,放心?吧,一个都漏不掉。”

姑胥王勉强笑了笑:“儿?臣自当领命。”

帝君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懒懒倒入椅背,像一头正在打盹的猛兽,声音低沉威严:“你?们是兄弟,兄弟便该互相扶持,老三府上昨夜出了事,你?这个做哥哥的也该尽心?,下去吧,带着龙泉司的人把刺客捉拿归案,一个都不许少,莫叫朕对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