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亭也?笑不出来,他算是听明白?了,姓宗的不仅盯死了耗子,甚至已?经确定耗子知道他们的下落,这?话是对他说的。
明晚之前?乖乖回来,否则他就要跟耗子算这?笔窝藏罪。
此外,这?话说给耗子听,便?是威逼利诱:若是耗子把人交出来,他不仅既往不咎,还有重金酬谢,否则就要被他们牵连。偏偏他们是“兄弟”,一家人折腾不出个生死来,耗子这?位好心人却是实?打实?的外人,后果难料。
那?只?要耗子不是傻子,就知道该和谁做这?笔买卖啊!
这?个老奸巨猾狠辣无情辣手摧花的货,裴溪亭在心里抓狂,恨不得冲出去?咬死姓宗的算了,好在他偏偏还有一分?理智,现下冲出去?,他最多咬姓宗的一口,但绝对会被收拾得祖宗十八代都不认识!
姓宗的语气如常,还有心思和耗子多话,可越是这?样,裴溪亭心里越是打鼓,只?有四个大字:风雨欲来。
要不这?会儿老老实?实?出去?“自首”算了?他现在身上还有伤,姓宗的应该不至于再磋磨蹂/躏他吧?实?在不行?,大不了他抱着宗随泱的大腿痛哭一顿,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不丢人。
可裴溪亭转念一想,这?样回去?,功亏一篑不说,气势都矮了一截,还怎么和姓宗的打擂台?那?他今天?早上艰难地从床上爬到元芳后背的窘态算什么?算他膝盖很坚强吗!
操!
裴溪亭在里头抓耳挠腮,进退不易,耗子便?在外头抓耳挠腮,敢怒不敢言,只?能以?目光央求。
宗随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耗子:“……”
出门走?了几步,宗随泱步伐未停,说:“把铺子守好了,耗子出门买药、买饭时不必惊动。”
近卫应声,没敢问殿下既然已?经确信裴文书就藏在铺子里头,怎么不抓,不是着急见到人吗?
宗随泱的确着急,但也?明白?自己此刻情绪波动,并不平静,若是立刻见到裴溪亭,那?坏东西最喜欢激人,他万一一时不慎中招、没控制住,将人伤着了,如何了得?
总归不过一夜的时间,先冷静下来,明日再去?抓人。
宗随泱做好打算,不料当晚就收到盯梢的消息,说那?耗子急急忙忙去?药铺买了退热的药,还是一剂重药,不知该吃药的人烧成什么样子了?
“殿下昨夜无法自控,必定是伤着裴文书了,再加上……”房中之事到底隐秘,苏重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太多,只?含糊说,“还是早些将人带回来,让我瞧瞧,仔细清洗上药才好。”
俞梢云给宗随泱披上披风,宗随泱出门时,身旁有人问:“是否要让傅廊主同行?,如此元方?那?里,我们不必费力。”
俞梢云闻言看了眼宗随泱,本以?为殿下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留下“隐患”了,没曾想还是那?句“再看”。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赶往玩具铺子。
*
裴溪亭正跪在垫子上给自己化?妆。
元方?在旁边拿着镜子,评价说:“跟鬼一样。”
“你不懂,”裴溪亭转头,眨了下一双下睑乌青的眼睛,严肃地声明,“这?叫病弱妆。”
耗子蹲在一旁,叹气说:“其实?不化?的时候更?显得我见犹怜一些,这?会儿更?想让人揍一拳。”
“有这?么丑吗?”裴溪亭左看看右看看,大白?脸嫣红腮,乌青眼苍白?唇,明明就很病弱啊。
元方?说:“你觉得殿……你兄长是瞎子吗?看不出来你这?脸上糊墙了?”
“这?不能怪我,只?能怪这?脂粉买得不好。”裴溪亭坚决不责怪自己的化?妆水平,并且举例证明,“你瞧瞧被铃铃带的风靡京城的荷花玉容妆,那?就是我化?的。”
青铃铃生得白?嫩,平日无需敷粉也?可,裴溪亭只?是以?胭脂绘妆罢了,要是真?让他来一套全妆,青铃铃估计要立刻栽下花魁宝座,夜间再穿一身白?衣出门游荡一圈,就能收割不少吓死鬼。
元方?暗自腹诽,没有说出口,以?免招来裴溪亭恼羞成怒的殴打,只?说:“所以?你为何要大晚上起来创作这?款病弱妆?”
“我睡不着,提前?排练一下。”裴溪亭一边照镜子一边说,“等?人打上门来,我肯定是跑不掉了,但我要争取时间让你们跑,到时候我就顶着这?张脸往地上一倒,兄长他不就被我牵绊住脚步了?”
耗子闻言欣慰地说:“算你有义气,还惦记着让我跑路呢。”
“耗子大哥,你别怕,你最多是出去?躲几日,等?我回头把人哄好了,你又能回来做生意。”裴溪亭安抚说,“钱,我一个子儿都不少你的。”
“钱,我都不奢求了,留下我这?条小命就成。”耗子随便?往地上一坐,叹气说,“你那?兄长,杀意内敛,必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裴溪亭拍拍胸脯,说:“放心,有我在。”
元方?呵呵一笑,被裴溪亭握拳打了一下腿。
裴溪亭紧接着说:“耗子大哥不碍事,芳,你到时候千万扭头就跑,别管我。你先拿着家当出去?大鱼大肉几天?,等?我来接你。”
从前?宗随泱愿意替他拦住傅廊主,可如今不同了,姓宗的必定更?愿意顺水推舟,让傅廊主将元芳这?个“祸害”带走?。裴溪亭原本打算不向元芳求助,他自己绑着床单从二楼滑下去?也?成,可又怕他不在,宗随泱迁怒元芳,傅廊主趁机把人带走?。
思来想去?,他这?一招激将还是太不周全了,裴溪亭心情低落,认为除了他自己脑子不好以?外,宗随泱也?要负责,毕竟他脑子本来只?是微残,是昨晚被宗随泱捅成半残的。
“我的事情不要你操心。”元方?说。
裴溪亭刚吃了药,脑子闷疼,这?人一生病,难免脆弱敏感些,裴溪亭偏偏又是个偶尔不灵光的,闻言误以?为元芳心里有气,便?偏头看向他,露出几分?愧疚的意思。
元方?叫他这?表情吓了一跳,说:“我没凶你,可不许哭。”
裴溪亭撇嘴不说话,元方?伸手抹了把脸,说:“我真?是让你别操心的意思,脑子本来就烧着,再操心,火越烧越大,真?烧傻了怎么办?你在百媚坊看我,让我去?买鸡丝粥的时候,我就把逃亡路线都打算好了,本以?为真?的要带你跑路,没想到你只?是在玩儿激将,不过这?样更?好,少你一个拖油瓶,我能跑得更?快。”
裴溪亭闻言松了口气,说:“那?你跑了之后呢?作何打算?”
“我要先回西南一趟,既然被廊主逮住了,就不能再闷头跑第二回,否则真?是作死。我先回去?一趟,求廊主宽恕,再寻隙跑去?邺京看你。”元方?说,“这?本是早就打算好了的,毕竟我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家,因此哪怕你不搞这?一出,等?我们回去?了,我也?要先和你暂别一段时间。”
“可有了前?车之鉴,傅廊主还会让你跑第二回吗?”裴溪亭担忧道,“他会不会把你关起来,让我们此生永不复相见?!”
“他只?要不打断我的腿,我就能跑,可他也?不会打断我的腿,”元方?轻笑,“我的腿值钱。”
裴溪亭闻言松了口气,信誓旦旦地说:“你别担心,我们以?一个半月为期,若是我届时没有见到你,我就去?西南找你。”
仙廊自建立以?来,还没有被人摸着具体位置的,裴小趴菜口气倒大。但元方?没有泼他冷水,点头应了,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