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绣拍掌,说:“我看行!”

裴溪亭说:“那我们?先回去吧。”

他在柜台上转了一圈,选了支狼毫,让元芳下楼的?时候结账。

三人又回了拍卖行,梅绣走到帘子?前扫了一眼堂上的?拍卖品,回去翻了册子?,距离那手串还有几样卖品。

裴溪亭从包里?拿了块梅子?糖,给元芳和梅绣分了一块儿,仰身靠上椅背,偏头说:“拿笔墨纸砚。”

屏风外的?侍女应了一声?,轻步退下,很快就将笔墨纸砚呈上。裴溪亭去一旁的?矮桌后落座,开始勾画方才那男人的?样貌。

俄顷,梅绣突然扯了下铃铛,说:“一千两。”

侍女拿出价牌,拍卖师扬声?说:“东厢丙,一千两!”

“东厢丙,”俞梢云说,“是裴公子?所在的?雅间,他想?要,主子?是否要直接让?”

“他穷得叮当响了,如何要?”分明是梅绣想?要,太子?淡声?说,“加价,拍下来。”

偶遇

《玉说》中说赤玉“红如鸡冠, 允称最贵之品”,无可?与之比肩者,世不多见。在?座非富即贵, 好玉石珠宝者不少, 一时?竞价不消。

梅小侯爷姿态闲适, 俨然胜券在?握,毕竟富贵者不过王侯。裴溪亭也坐等小侯爷抱得美玉归, 不想?等众人都下了竞场, 对面还有人能和梅绣你追我?赶、互不相让。

价格已经抬到五千两?了, 裴溪亭估摸着差不多了,但梅绣显然不肯服输, 对手也不肯放弃。两?方你来我?往,价格一路攀升,已超过一万两?,裴溪亭看了眼梅绣,小侯爷显然是上头了, 非要拿下不可?。

元方看了眼梅绣, 好似在?看人傻钱多的七彩小金人。

梅绣察觉到元方的目光, 下颌一抬, 倨傲地说:“你个小玩意儿, 看什么看?”

元方在?小侯爷眼里赫然是裴溪亭养的小东西,衣食住行?全仰赖裴溪亭,殊不知如今裴溪亭身无分文,已经开始靠着元芳大?哥过活。

闻言,裴溪亭赶紧为自己的衣食父母说话, “他个没见识的,当然是被小侯爷这副胜券在?握的姿态给震慑住了。”

元方并不反驳裴溪亭给自己贴的新标签, 梅绣也没有怀疑这话是忽悠自己的,以一声“哼”单方面地结束了这场单方面揭起的“战斗”序幕,继续专注于竞价。

两?方争斗间,裴溪亭画好了画,晾在?矮桌上。他走到梅绣身旁坐下,说:“这么喜欢啊?”

梅绣不知怎么的,有些不自在?,说:“我?想?拍下来送人。”

这羞答答的、不敢正眼看自己的小模样?,裴溪亭愣了愣,直接问道:“不会是送给我?吧?”

梅绣还有些不好意思,说:“你猜就猜到了,说出来做什么?”

裴溪亭失笑,说:“你都说我?是猜的,那我?不问问你,怎么确定自己猜的准不准?”

梅绣无法反驳,沉默一瞬,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

我?嘞个老天啊,裴溪亭倒是不心疼梅绣的钱,毕竟小侯爷家底殷实,从前也不是没有一掷千金的风流韵事。他就是不愿承情?,毕竟这份情?不清白。

裴溪亭忍不住看了眼乌鸦嘴的元芳,劝说道:“这价格抬得太高了,不划算。”

梅绣自来是个挥金如土的主,闻言说:“我?喜欢的,想?要的,只要能得到,就没什么不划算的……一万五千两?!”

梅小侯爷的这则理念,裴溪亭无比赞同,可?现在?的情?况是梅小侯爷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还是真的被元芳这只乌鸦的神嘴诅咒了,真的对他产生了一丝基情?,现在?是要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架势。

他们两?人是不打不相识,这些日子?处下来,裴溪亭倒是挺喜欢梅绣的,小侯爷有时?心大?如拳头,可?胜在?直爽仗义,说什么便是什么,不搞阴损诡计。和这样?的人相处,最是轻松愉快,但若是兄弟情?,你来我?往,谁都不亏心,可?偏偏这是基情?,他实在?无法回馈小侯爷,因此这手串哪怕是拍下来了,他也绝对不能收。

这么想?着,裴溪亭正想?劝梅绣别拍了,梅小侯爷已经气势汹汹地喊出了“两?万两?”,而对方紧接着就又抬高了一千两?。

梅小侯爷家底殷实,对方显然也不是善茬,最后得益的还是拍卖行?,裴溪亭走到帘子?前瞧了一眼,拍卖师脸上洋溢着乐见其?成的微笑。

裴溪亭走到梅绣身边,假装很可?惜地说:“两?万两?,就我?住的那小院子?,都能买下十座了。”

他想?表示这价格实在?虚高了,没必要死?磕,没想?到小侯爷误会了,闻言说:“你那院子?是租的?怎么不早说,回去我?就帮你把房契买下来。”

裴溪亭:“……”

“对面到底是什么人?恩州还有这么横的主儿吗?”梅绣摩挲下巴,语气不满。

“一州之大?,富贵者难以计数,人家又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们二位要是死?磕下去,拍卖行?能再修几层楼了。”裴溪亭心想?着得先让梅绣停手,便使?出一招缓兵之计,“不如这样?,先让对方拍了去,咱们私下去找对方商量,看能否买下来。”

“这人一直和我?竞价,要么就是钱多,要么就是很想?得到,那到时?候万一人家不卖,这不就是白白将东西送出去了吗?”梅绣觉得这招不安全,不肯答应。

裴溪亭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对方要是死?命不肯出售,小侯爷也没办法。闻言,他笑了笑,说:“可?你们俩较劲下去,是能出个结果,但价格绝对会虚高特别特别多,哪怕小侯爷送给我?,我?也是不敢戴的。”

梅绣闻言犹豫了,但仍然没有完全死?心,质疑道:“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瞧你也不是这么节俭的人啊。”

说到这里,梅绣突然产生了一丝疑惑。

裴家家底薄,裴三公子在裴府每月就几两月钱,父亲不管,主母不爱,姨娘自己也没有什么家底,按理来说是没有什么补贴的。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年?,怎么就让裴溪亭养出相对来说堪称大?手大?脚的花法?

他目露疑惑,裴溪亭愣了愣,转念就猜到了他的心里纳闷什么。于是笑了笑,很自然地解释说:“我?在?家里没什么钱,一应用具都是库房里分派,可?我?自己能赚,赚钱不就是拿来花的吗?省来省去能省出什么宝贝?”

这话合情?合理,梅绣闻言不再纳闷,说:“那你阻拦我?做什么?”

裴溪亭说:“毕竟是你出的钱,还是不同的。梅绣,我?承受不起。”

哪怕是世子?,身份比梅绣尊贵,在?人前也从未直呼梅绣的大?名,裴溪亭却如此唤了。对此梅绣并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认为这是裴溪亭与自己亲近了,可?再一听?那句“承受不起”,他嘴角一下就垮了,他不是七窍不通的傻子?,哪里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裴溪亭不是承受不起,是根本?不想?承受,这是明晃晃的拒绝!

“你……你还在?想?着那个心上人吗?”梅绣又失落又委屈又生气又嫉妒又无措,简直五味杂陈。胃里翻江倒海,他一时?口不择言,“人家又不喜欢你,做什么非得想?着她?”

裴溪亭为心上人拒绝了瞿蓁,此刻又拒绝了他,到底是何方天仙?或是哪里蹿出来的狐狸精,勾住了裴溪亭的心肠!

裴溪亭倒不觉得扎心,说:“他是拒绝了我?,但我?不打算放弃。我?觉得,我?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