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内侍踹了一脚说话的人,“刑不上士大夫,宁大人您这是何苦呢?”

宁清虽算不上士大夫,但身居高位,完全没有必要受此刑罚折辱。

“无需多言,那便按规矩来。”他脱掉外衣,赤足跪地,俨然一副诚心受罚的态度。

冷风拂过后背,他不自觉的绷紧了后背。“开始吧。”

侍卫们上前一步,“得罪了,大人。”

杖脊不同与其他杖刑,不仅痛在皮肉之上,更会伤及五脏六腑。

第一杖落下后,宁清觉得自己的脊椎好像要断掉一样,喉咙中立即涌出了一股腥甜之味。

紧接着落下第二杖,只觉得五脏六腑要被敲碎了,疼痛直达全身。

第三杖。。。

剧烈的疼痛,让他全身颤抖,青筋暴起,几乎跪不稳,十指紧紧握在一起。

“昭颜,你当初是否也如这般痛?”心中想着那被他所伤之人,便觉得的这痛似乎还可以忍受。

他罪有应得,这剥肤之痛,当能偿还她一二。

“慢。公主又几句话让奴婢带给宁大人。”莲心匆匆赶来,见宁清背后已经血肉模糊,不仅重伤皮肉,连内里也已然重伤,有鲜血从口中吐出。

执刑之人早已冷汗淋淋,此时听了她的话,如蒙大赦,赶紧停下。

宁清艰难的开口,“公主。。。有何话?”

“公主说了,若您想一死了之,她觉不会原谅您。”

宁清惨笑,口中鲜血溅出,“请转告。。。公主,宁清的命是公主所救,定不会这样轻易死掉,宁清。。。会一一偿还公主。”

莲心叹了口气,宁清与昭颜的往事,她也略知一二。

“继续。”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跪直身子,强将喉咙中的血腥之气压下。

侍卫手有些抖,生怕在这样打下去,会直接毙命,因此最后几杖略微放了点水,以至于人不会当场毙命。

众人见了莫不胆战心惊,四下无声,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人,见了血肉模糊,心里也是一惊,唯有宁清脚腕处的铃铛声随风而响。

但对于宁清来说都是一样的,内里已经严重受损,随着最后一杖落下,他也应声倒下,周身全是血迹,连口鼻也淌出血来。

七手八脚的将人抬到朝阳殿,这是宁清吩咐的,朝阳殿与昭颜所住的太极殿挨着,他只想离她近一点,若是真的撑不住了,也好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幸好没有穿外衣,不然血肉与衣服相连,必又是一番酷刑。

太医摸了摸额头上汗,“伤的太重,人又受了寒气,都是要命的,怕是凶多吉少,快通知亲属。”

昭颜坐在窗前,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不知为何一直心神不宁。

他们相伴几载,对于宁清她自问还是有几分了解,宁清今日自请杖刑,不过是求一个心安理得,他从来都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一声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莲心面色有些难看,“公主,那边传来消息,宁大人怕是不大好,太医已经让交代后事了,可宁大人已无亲属,他在昏迷中一直喊您的名讳,故遣人来看您的意思?”

昭颜只觉得心口一紧,心口似被人揪起的痛,连呼吸也不顺畅。她站立起身,顾不得眼睛看不清,刚迈开步子就踩到毯子直直的要摔倒,幸而莲心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扶住。

“去把沈院判请来。”昭颜喉咙有些发紧。

沈院判年事以高,早已不在太医院,只偶尔来宫中为小皇帝问诊。

昭颜在莲心的搀扶下,来到朝阳殿内,只听见殿内侍女步履匆匆,一盆盆的水往外到。

她眼看不清,只能听到宁清用浑浊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

有人揭开帘子,急急喊道,“沈院判来了。”

沈院判是从被窝被人揪出来的,心里原本就不悦,又听说不是小皇帝生病,心中更是不痛苦,但见昭颜公主竟在殿内,只得打起十二分心来。

“是什么情况?”沈院判问道。

“受了杖刑,伤都在脊背之上,皮外伤倒是其次,已经用了药止住血了。只是内里伤的严重,有呕血之症。”一旁的太医忙上前将宁清的情况说明。

“沈院判,他今日若是死了,您也不必回去了。”昭颜吐出这几个字,吓的在场的太医无不擦拭冷汗。

沈院判不敢耽搁,上前诊脉,只见榻上躺着的人脸色惨白,嘴唇起了一层血壳,只见呼气不见吸气,只有胸口略微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脉弱游丝,时有时无,“腹中有淤血,待老夫施针将淤血逼出或有一线生机。”沈院判将银针插入他的几处大穴。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宁清口中又呕出鲜血,沈院判才收了针,擦了擦额头的汗。“按我开的方子去抓药,虽已经排出淤血,仍很凶险,若是能熬过今夜,便是彻底过关了。”

昭颜此时一颗吊着心终于落地了点。

等宁清服了药,才将众人遣了出去,独自一人守着他。

昭颜从未真的想过让他死,纵是他欺她,辱她,伤她的心,却不是他一死可以化解的。

“宁清,你还欠我一件事,今日我要你答应我,不准死。你欠我的还未偿还,休想就此解脱。”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手指摸到了他的手掌。

或许是听见了她的声音,昏迷中的宁清竟然有了反应,“好。。。”

昭颜守了一夜,终于渡过了危险期,命莲心留下好好照顾他,才离开。

宁清是在第二天夜里醒来,莲心忙为他端上一杯水。“公主。。。公主来过了。”一开口便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莲心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他动了动身子,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后背的伤口似乎要裂开,痛的连着腿都在抽筋。

“你回去。。。告诉公主。。。让她不必为我担心,这是我自作自受,我甘愿受刑,我会保重性命。”他每说一个字便要停顿下,又带出了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