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宫女回来时,带来了些金疮药和干净的棉布用来做包扎。

德妃地位最高,自然先给她包扎。

她伤到的地方是肩头,她的宫女把她扶到屏风后头,脱下肩头的衣服,撒上些金疮药,因为疼痛,德妃紧紧地抓着宫女的手,保养得水葱似的指甲,咔地折断在宫女手上,宫女吃痛,却不敢惊呼。

德妃的伤看起来很重,但好歹没伤到要害处,只怕是要养几个月才是了。

脱离的生命危险,德妃的脑子飞速地转动,如今梁王眼看着就要走到末路,这次叛乱过后,淑妃一脉是要崛起了。

宁卿氏挟持梁王妃为大家争取时间,锦衣卫是淑妃派人去通知的,如今大家脱险,圣人定要褒奖。

淑妃一个贵妃位,一定是跑不掉的。

淑妃的妹夫宁奕凯旋归来,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只怕淑妃母族的势力越加强势起来,三皇子背后站的势力也会更多。

而她的儿子,就更显劣势了,前朝后宫,定然又是一次大洗牌。

可好歹她还活着,她的儿子也好好的,这就比已经死去的瑜昭仪强。如今圣人只有三个儿子,比起废了的二皇子,她的儿子好歹还有希望。

她闭上了眼睛,只要有希望就好。没到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外头的灯火明灭,厮杀声不绝于耳,善仪殿里一片鸦雀无声,太后娘娘心里担心儿子,她没心思说话,旁的人心里也有挂念的人,一时之间竟没有人一个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得外头一阵脚步声,朱泽进来叩首道:“启禀太后娘娘,贼子齐郴已经被捉拿。”

太后松了一口气,一下子笑出来,她扶着淑妃的手站了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哀家就知道,皇帝是真命天子,得上天眷顾,福泽深厚,任什么牛鬼蛇神都不能害了他去!”

朱泽又道:“现下诸位将军们正在收尾,圣人遣微臣与淑妃娘娘说,今日夫人们都受惊了,若要回去的,便请先回府去。另外请淑妃娘娘做主,给诸位夫人压压惊。”

这便是要淑妃做主,定下给夫人们压惊的赏赐这些夫人们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圣人怎么也要弥补一二。本来德妃没受伤,这边是德妃与淑妃一道儿做的。可圣人顾及德妃的伤势,便只点了淑妃一人。

可是这在德妃听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她苦涩的想圣人果然更为看重淑妃,这样大的事情,交给淑妃一个人来做,却把她这个同为四妃之一的德妃晾在一旁,可见圣心在何处。

淑妃点头道:“圣人的话,本宫明白了。”她朗声对殿中诸位夫人说道,“今日之事尘埃落定,贼子已然伏诛,只怕诸位也是又累又饿了,如今万事已定,大家就各自回府休整吧。”

诸位夫人齐声行礼道:“是,妾身等多谢娘娘关怀。”

死去的几位夫人,淑妃带着宫女们给夫人们装裹了,放在殿内,等待她们的夫君来接她们回去。

太后拉着琬月的手说道:“好孩子,今日多亏你反应快,否则咱们都拖不到锦衣卫来。有功就要赏,有过就要罚,今日之事,哀家会去向皇帝给你讨赏的!”

琬月抿嘴笑道:“太后娘娘,妾身只要大家都无事,您与姐姐都好,妾身就高兴了,并不为着什么赏赐的。”

太后笑道:“哀家知道,再没有比你这孩子心地更好的了。奕儿娶了你,是他的福气。”她叹了口气,“你婆母在家一定担心极了,哀家也不留你了,你早些回去,叫你婆母也安安心才是。”

琬月应了声是,就出了殿门,外头虽是黑夜,却灯火通明。

忽然,在火光与灯光中,跑出一个骑马的将军。琬月眯起眼睛,仔细看去,那人身着银盔银甲,身姿挺拔,腰间挎着寒光刃,盔甲和脸上沾上了一道一道的血迹那是宁奕,他回来了。

琬月看着宁奕骑马向她奔来,在离她五步远处拉紧缰绳,马儿抬起前蹄停下。那白衣银甲的少年将军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她身边,长臂一揽,把她拉进怀里。

她闻着他身上的血腥与风霜交杂的味道,听着他粗重的呼吸一动一静,他的力气很大,好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似的,她听见宁奕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她不知道,宁奕带着三千精锐,日夜兼程,赶在大军回朝之前赶到京城,每天只休息了一个时辰,他知道皇兄不会输,可他担心他的娘子和父母,会在这场政变中波及。如果他失去了娘子,就算赢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等他终于赶到京城之时,善德殿,善仪殿已经被围。他的娘子却正在善仪殿当中!

宁奕心急如焚,却不得不让自己镇定下来,带着自己的部下与逆贼梁王厮杀。

他的出招刀刀狠厉,带来的兵马更是精锐,几乎不到一个时辰,梁王就被擒住他实在很担心他的娘子,与皇兄简单的说了一声,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他随手抓了一匹马,就往善德殿而来。

圣人说的那句:“善仪殿已经没事了,锦衣卫已经解决了。”消散在呼啸的马蹄声中,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见。

他抱了一会儿,感受到娘子的温度,忙又拉着她左看右看:“你没事吧?没受伤吧?可有哪儿疼不曾?都怪我,我要是早些回来,你就不用受这个苦。”说这话的时候,这个在伐北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元帅红了眼睛。

琬月捧着他的脸,笑着看着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我没事,多亏了你给我的玉符,朱副使来的很及时,我没什么事儿。”

真好,他回来了。琬月看着他在边境数月,摸着被边境的风霜吹刮得粗粝的皮肤,忍不住也红了眼圈真好,他们都还好好的。

宁奕把她抱在怀里,声音闷闷地:“娘子,我从此以后,再不叫你经历这样的事了。”

琬月笑着说:“子瑜,我们该回家了,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宁奕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里,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咱们一起回家。”

他抱着琬月的腰,翻身上马。从背后环绕着琬月,一甩缰绳,马儿疾驰而去。

而留在原地的吉祥如意与踏风面面相觑不是,主子就这么走了?那他们怎么办?

踏风打破了安静:“这么着,咱们先走出宫门,我去雇个驴车去吧。”

他自己是能走回去,可吉祥如意两位姑娘怕是走不了那么远。

主子一走了之,一个成熟的小厮应该要学会给主子收拾烂摊子。

吉祥如意两个就点了点头:“那就有劳踏风哥了。”

等琬月与宁奕到府上时,早就盼望着的宁夫人迎上来,往后头看了好几眼,在宁奕与琬月一头雾水中发出疑问:“怎么?你爹没回来?”

宁奕忽然想起来了!他爹,还在善德殿呢!

而他这震惊的表情太过明显,宁夫人显然误会了。

她抽泣起来:“怎么?是不是,是不是你爹他,你爹他……”

宁奕连忙扶住他娘:“没没没!娘,我爹好着呢,只是我才想起来,我着急回来,忘记等着我爹他老人家一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