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月抿了一口,入口是甘甜微酸的,带着浓浓的梅子香,再有尾巴上却带着些微微的灼烧感。
“这酒尝起来真是不错。”她这样对四姑娘说。
四姑娘一下子笑起来:“我就说你会喜欢的。这是今年新上的梅子来酿的,许掌柜的酿得不多,一日只售卖十瓶。这还是我遣人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呢。”
姊妹两个吃了酒,下午晌就开始摆了桌子打双陆,分定了筹码来,一根筹码一百钱,赢了的得到一根筹码,输了的抽出一根来,到了玩够了,再来数筹码。
琬月手气臭,就一百钱一根筹码的计数,她都掏了五两银子出去。
输赢是不要紧的,只是玩耍时的乐趣要紧。
祁三郎下了值回来,就见着一桌的散乱的棋子和筹码。
他笑吟吟地说:“哟,今儿打双陆呢?是五妹妹赢了,还是娘子赢了?”
四姑娘就把头一扬:“也不看看今儿是谁的好日子,自然是我赢了!”
祁三郎就凑到他娘子身前:“好娘子,既赢了钱,不如给我涨点儿零花?”
四姑娘把眼儿睨着他:“怎么?还没到下个月呢,怎么就要起零花来?你日日不是在翰林院就是在家里,哪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来?若是有大笔的支出,你倒是先与我说说?”
祁三郎讪笑道:“那大笔的支出倒是没有的,这不是看娘子你今儿高兴,我也想跟着你沾沾喜气么?没有就算了。”
琬月在旁边憋笑憋得肚子疼,到底还是看四姐夫面子过不去,没笑出声来。
吃了晚上的席面,踏雨就赶着车,把琬月接回去了。
那一瓶青梅酒,好有一斤半,纵使度数再低,她与四姐姐两个分着都喝尽了,脸上也变得酡红起来,眼儿也水汪汪的,但只精神倒还清醒的。
吉祥拧了帕子来给她擦脸儿,又道:“奶奶,我去给您煮一盏解酒的葛花解醒汤来可好?您喝了,也松快松快。”
琬月把头点了一下,吉祥便去煮饮子去了。
橙叶今儿来了,把第二个季度里各个店铺的账册汇总都送来。
琬月是极相信橙叶的能力的,她大致翻了翻,见没什么错漏,就点了头:“行,账册就留下罢。你这一季也辛苦,我许你五日假,好好地儿歇一歇,别把身子给累垮了。我看你手上空荡荡的,明儿就叫如意开了库门,你去挑两个自己喜欢的镯子来。不拘是金的玉的都好。就捡着好的挑,别替我俭省。你家姑娘如今富着呢!”
有额外的奖金拿,谁会不高兴的?反正橙叶是极高兴的。
她笑得灿烂极了,给琬月磕头:“奴婢谢姑娘赏赐!可见姑娘疼我,但凡有好的,总不忘了奴婢!”
琬月也笑道:“那是自然,你可是我跟前第一得用的心腹,我不偏爱你,却偏爱哪个?快起来吧!”
橙叶就顺着琬月的话站起来,笑嘻嘻地跟着如意去挑东西去了。
琬月站起身来,到窗前去吹了吹冷风。
虽然已是六月里,但夜间的风却还带着些凉意,她抬头看见今晚的月亮,像弯弯的眉毛,外边的皎白的光晕,显得如同美玉一般,这叫它看起来更加柔和又皎洁。
宁奕已经去了十来天了,算着日子,怕是该到边关了吧?也不知道,边关的月亮,是否也与京城的月亮一样。
而此时裕阴关的月亮下,宁奕已经做好初步的部署,回到自己的帅帐中,磨磨铺纸,想给妻子写一封家书。
“清仪卿卿如晤,自我离家至今,算来已有十数日,我至念汝也。难捱边关路远千里,纵我念汝至深,却难能相见。如今我已到裕阴关,万般事宜,皆在手上。此时战火纷飞,明日我又将出关对战,不知战况何如。然我犹记汝之嘱托,战场刀剑无眼,必会保全自身,汝勿以我为念。我与汝分离不过十来日,于旁人不过是弹指一挥,然于我实是如隔三秋。我至念汝也。只恨茫茫千里,不能与卿相拥。窗外月明千里,应照你我,如此,也算你我一同赏月,聊以慰藉。望卿日加餐饭,天冷添衣,天热加冰,万望卿便有闲暇之时,念我一时便好。夫宁子瑜。”
他写完信件,拿了蜡烛来,烧了烛泪滴上去,拿签子来盖戳,叫押送粮草的粮草官回去时带到驿站,交由驿站的官员邮寄回家去。
二十万人的粮草,自然不可能是一次把粮草全部运输到裕阴关。
粮草是从京城户部下发调令,从离得近的州府粮仓里调粮食,运往裕阴关。
又因为人数众多,一次只能运送足够军队吃半个月的粮草,若运送得多,不仅损耗变大,也极容易成为匪寇及敌方的目标谁都知道,士兵和马匹不能饿着肚子打仗。所以有时切断敌军的粮草,也是一种有效的对战计策。
裕阴关隶属凉州,自然是从凉州州府调粮草来,但是即使同属凉州,两地的距离仍然不算近,何况拉着一车又一车的粮草,队伍的行进速度也很慢。粮草官是凉州军营的崔参将,他把这批粮草随军送到,那么次日就要回去,运送下一批粮草。
得知要替宁元帅送信回去,崔参将满口的答应:“就是顺路的事儿,宁帅您只管放心,下官定然办妥了!”
对于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元帅,崔参将这种常年驻扎凉州的四十来岁的有经验的老将其实是有些看不上的这样年轻的元帅,他会打什么仗?听说还是圣人的亲表弟,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哥儿们,难不成以为边关是什么混军功的好地方吗?
谁知道这元帅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他准确的预见辽国的豫亲王会从善水河切入裕阴关,打了个漂亮的第一仗,极大的鼓舞了士气。
在今日的两军对战之时,宁帅一马当先,砍下辽国副将耶律齐和参将完颜椎的首级,在消磨掉对方士气之后,沉着指挥右翼追击,左翼包抄,消灭俘虏敌军五万人之数,逼得敌军后撤五十里,几乎要退到裕阴山上去,打了一个十分漂亮的战役。
在这样漂亮的成绩面前,几乎所有的质疑和不满都变成了钦佩和夸赞。
这群边关的将军们就是这样的带着些可爱的直接。他们不会因为上位者的赏识而认同一个人也不会因为这空降来的元帅有着多么雄厚的背景而心服口服地听话,但只要打出一场漂亮的仗,他们就会打心底里认可这个人的能力,并且心服口服地服管教。
宁奕就是凭借着这份出色的军事能力,赢得了士兵们的钦佩与将军们的认可。从此他不再是一个空降而来的,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履历的世家子弟,而是真正的将领。
宁奕把刀上的血拿一块粗布擦干净,端起水喝了一口道:“今晚,大家都警醒着些,我怀疑辽军要夜袭营地。”
左将军表示怀疑:“宁元帅,今日辽军可是刚刚吃了一个大败仗,还死了两名将军,怎么也该休养生息,做足充足的准备再进犯吧?”
宁奕瞟了他一眼,吃了一块牛肉,慢慢解释道:“辽国的豫亲王,我与他打过一些交道。此人是个悍不畏死的勇士,几乎从无败仗。但为人极为骄傲自负。今日我们叫辽军吃了个大败仗,他一定会想把这个场子找回来。正如我们所想,正常情况下,吃了败仗就不会再来主动袭击。但他也是这样想的。就是要趁着我们都以为的不会而发动袭击,才能取得奇效。”
第六十四章 粮草
宁奕把话说完,将军们俱都沉思起来。辽国的豫亲王是个刚愎自用,脾气暴躁的主帅。虽说他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些边关的将军们,几乎都与他交过手,他这还是第一次吃了败仗,以他的脾气,还真不难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总之,”宁奕喝了一口熬得稠稠的米粥,说道,“今日咱们都警醒着些。换着睡吧。左将军与韩将军守上半夜,下半夜我与楚将军守下半夜。至于其他的将军,还请睡得浅显些,若有战事,咱们当立时起身迎敌。”
宁奕点的人不是随机,都是圣人钦点的,来裕阴关作战的将领们。
他知道这些边关的老将们,并不把他们这些空降来的京城来的将军们放在眼里。即使碍于军令不敢违抗,但是总归是有些瞧不起他们的。
他自己靠着两个胜仗赢得了赞誉,但楚雄与左豫却并没有。只有他们立下功劳,功劳簿上有他们的名字,才会真的被视为一个合格的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