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假意虎着一张脸:“不过是几块儿点心罢了,胡姐姐还与我外道了不成?我们这大厨房啊,最不缺的就是吃食。快拿着吧,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胡婆子可就真不客气了,她笑着说:“那行,那我就替我们家那几个皮猴子谢谢王妈妈的好意了。吉祥姐姐催的急,妹妹我这就回去了。王妈妈您还是歇晌去吧!”

“好,好,胡姐姐你慢走。”王妈妈笑嘻嘻地送胡婆子去了。

她的小女儿锦衣就问道:“娘,她不过是个粗使婆子,您干啥要对她这样客气?还送她点心吃?”

王妈妈亲昵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呀,老大不小了,也该懂一些人情世故。你娘我是靠着厨艺坐上厨房大管事的位置的,可是,当年厨艺比我好的不是没有,为着甚选我?那是因为我懂人情世故。你只看胡婆子只是个粗使婆子。可是还得看看,她的主子是谁。锦儿,娘问你,咱们府上而今,有几个主子?”

锦衣算了算:“四个。老公爷和老夫人,大爷和大奶奶。”

“这就对了!老公爷和大爷是男人,只要有吃有穿,他们的眼睛不会放在我们这些小人物身上。管着内宅的,如今是老夫人和大奶奶。你瞧大奶奶进门才多久?大爷院子里的所有的大事小情,她老人家没有一项不抓在手里的。就连咱们府里的事情,老夫人也正在慢慢移交给她。夫人老了,这个家总得有人来当。从前咱们宅子里的天是夫人,可以后嘛,那就是大奶奶。胡婆子没什么要紧的,可她是替大奶奶来办事的,我自然要对她客气。”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你娘我这个大管事看起来风光,但做多久,实则全凭主子的心意。我怎么对胡婆子不要紧。但我是要借着这事儿,对大奶奶表忠心你看,我对她跟前的一个粗使婆子都这样客气,心一定是向着大奶奶的。”

她语重心长地教导女儿锦衣:“锦儿,我的厨艺,你都学了个七八成,但你得知道。在后宅里讨生活,咱们得搞清楚,主子到底是谁,抱上了大腿,就一定不能半途松开墙头草,可是不管哪个主子,都不喜欢的!”

锦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爹爹死的早,全靠有个能耐的娘把她拉扯大。也因为从小没了爹,王妈妈对这个女儿总是保护得太好了,导致孩子如今太过单纯,只以为有手艺,便能讨得主子的喜欢,如今却连内宅的生存规则都不知道,实在是叫王妈妈担心。

好在自己还不算太老,能够干得动,在这个位置上好歹还能坐十来年,还能慢慢教女儿。

松梧院里,琬月拿出一个盒子,里头赫然是一对纯金打造的金雀钗。

那是她预备送给四姐姐的生辰礼。

对于她们这样的人家,金钗很常见。但这对金雀钗的金丝拉得极细,最细的与头发丝也不差什么。这样细的做工,整个雀鸟主体也非常精致,眼睛用了细碎的红宝石点缀,展翅欲飞,连翅膀上的羽毛也显得根根分明,肚子底下是细细的金丝编成的麻花穗子流苏,一共有五个穗子,每股穗子下以一颗滚圆的太湖珠作为镶嵌,显得大气又华贵。

这是琬月给了图纸,叫宁府里的金匠打的。

她第一回听婆母说,家里养着两个手艺不错的金匠,若有什么想做的首饰,就只管吩咐去做时。她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除了皇家,谁会在府上养两个金匠啊?

不是养不起,而是根本没必要,女眷们的首饰,外头的银楼有极好极精巧的,只管花钱去买就是。而且首饰是可以反复戴的,没有谁一月要买好几套首饰的。养个金匠在府里,实在是没必要。

宁府的金匠是父子两个,姓龚。

早年宁家还没发迹时,宁夫人就爱打扮,但当时宁家只是个中等人家,宁夫人便是把首饰拆开来换着戴,换着搭配也好看。

只是老公爷也是个极疼爱娘子的,那时他就对娘子说,等他有了能耐,一定给娘子打好些首饰,一日戴三套都成!可是等到他姐姐做了太后,身为后族的宁家本来应该风光,但姐姐和外甥的命都捏在摄政王手里,他甚至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以免连累姐姐和外甥。后头宁家终于熬出了头,外甥诛杀了摄政王,他们宁家才算有了些风光模样。

他请皇帝外甥赐了两个金匠给他娘子日后娘子想要什么首饰,就打什么首饰,一日三套换着戴都行!他终于实现了三十年前答应他娘子的承诺。

从此这两个金匠就在宁府扎了根,住下了。

他们的手艺的确是很好的,那毕竟是内宫出来的,那样竞争激烈的环境都能混出头来,谁能没有两把刷子?

这对金雀钗,就是完全能体现他们的好手艺京城的银楼里,能拉出这样细的金丝的金匠,那都是一双手数得完的,而且大部分还在殿中省供职。

总之,龚师傅交出的答卷,琬月很喜欢。

六十二章 生辰

琬月把这对金雀钗放在群芳争艳紫檀木盒子里,嘱咐如意收捡好:“这是给四姐姐的贺礼,你再把子瑜走之前说的想给瑾哥儿瑜姐儿的项圈找出来,等四姐姐生辰,一道儿给送去。”

如意答应着去了。

到了四姑娘生辰那日,因着她年轻,只是散生日,便没有大办,连帖子也没有派。但是一家子姐妹,岂有不来之理?

江如吟人是想来的,奈何苏氏沈氏都被那日吓着了,叫她听大夫的话,好好养着,不许东跑西跑的,故而只是叫脆儿送了礼物来是一对珊瑚珠耳环。海里的东西,自然是贵的,何况这对珊瑚珠耳环,颜色十分鲜艳。

脆儿转达了江如吟的话:“好叫四姑奶奶知道。我们奶奶原是想自个儿来给姑奶奶您庆生的,只是家里太太和姨娘都不许她来,怕伤着小主子。我们奶奶说了,请四姑奶奶不要怄气,等她好了,定然上门来给您赔不是来,可如今却只好遣了奴婢来奉上寿礼,遥祝四姑奶奶芳龄永继,青春常在。”

四姑娘就笑道:“大嫂嫂也真是的。我们姑嫂在一块儿多少年了,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儿就怄了她的气了?便是她想来,我也不肯叫她来的。如今什么都不重要,嫂嫂的身体最要紧。”

脆儿就笑道:“可不是?奴婢也是这样劝我们奶奶的。您同我们奶奶向来要好,自然是不在意这个的。若是您知道了,只怕也不许她来。这才把大奶奶给她劝住了呢!”

话还没说完,就见琬月进了门来,笑着问:“我怎么听说,四姐姐要不许谁来?可是不许我来?那我可就回去了?”

四姑娘一看见妹妹也来了,就笑着对她说道:“可不是?我们方才还在说呢?你要是空着手来,就叫你自个儿回去。我可不招待你的。”

琬月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那我可就真走了?”

四姑娘笑着就上前去拉她:“回来回来,我怎么舍得叫你走呢?”

姐妹两个笑成一团。

看两位姑奶奶笑够了,脆儿忙又给五姑奶奶请安:“给五姑奶奶请安。”

琬月见是脆儿,就笑道:“是脆儿啊?嫂嫂现如今可好些了么?”

脆儿就笑道:“是好些了的。虽说大夫还是说以静养为妙,但我们奶奶精神可好得多了。”

琬月就点了点头:“那就好,嫂嫂身子好些,我们也尽都放心了。”

脆儿虽说是来贺寿,可是她是女使,不能也不敢与主子们坐一堆。她就由珍珠作陪,去下房里单开了一个小桌子,陪着用饭。

琬月把那对金雀钗递给姐姐:“四姐姐,这是我的心意。你皮肤白,戴这个定然好看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姐姐的心意。”

四姑娘笑着接过盒子,开着玩笑:“我妹妹送的,自然都是好东西,我哪有不喜欢的呢?”

打开一看,金雀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像真是一对展翅欲飞的雀鸟一般。

四姑娘喜欢极了,当即就叫翡翠拔了她今儿戴的牡丹花簪,把这对金钗戴在头上。偏头问琬月:“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好看的?”

琬月亲自捧了镜子来:“可不是好看?四姐姐你细瞧瞧,美极了。真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

四姑娘作势要打她:“你这丫头真是,净会取笑我!”

琬月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躲着:“啊哟,四姐姐好凶,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