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罗已经梳了妇人发髻,但仍然是太太跟前的得用人。

她点点头,算是知道了,又笑道:“这是四姑娘这一季的衣裳分例,因着中秋,太太给多加了两匹妆花缎子,叫姑娘拿去做衣裳呢。”

“谢太太恩典。”刘姨娘拉着女儿道谢。

人一走,四姑娘就再也忍不住问道:“姨娘,您干嘛拦着我不教我学琴?”

刘姨娘拉着她坐下:“学琴有什么好?都是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非得去争这个先?太太院子里的五姑娘,她学的琴,你就非得和她一样的?”

四姑娘不忿:“我是庶女,她也是庶女,怎么我就处处不能比她强?”

“再是庶女,那也是太太跟前养的,太太能见着你越过五姑娘去?”刘姨娘苦口婆心,“琉姐儿,你听姨娘的话,姨娘不会害你,你要老实听话不出头,太太高兴了,往后你出阁也找个好人家。你现要是得罪了太太,将来她随手一指,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到底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姨娘天天念叨这些,四姑娘心里更不痛快了。

可刘姨娘还在自顾自说着:“就算她不是太太养的,可她有哥哥,那可是咱们府上的独苗,你有什么?只有咱娘两个!姑娘,你可别错了主意!”

“哎呀,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姨娘您别念了,念得我头疼。”四姑娘不耐烦听她姨娘讲这些话,提着裙儿就跑了出去。

姑娘们到了八岁就要分院子,她如今住在明霞院里,旁边就是明溪院,是太太留着给五妹妹的,她也隔着门看过,里头的摆设样样都好,就连隔花门上的珠帘,都是上好的珠子串的。那珠子她见过,姨娘去岁生辰时,得爹爹赏了一盒,姨娘宝贝得什么似的,一时说要留着给她做嫁妆,一时又要镶了钗子给她戴。可最后还是舍不得,都压在箱底,预备留着给她做嫁妆。这样好的珠子,五妹妹却用来串珠帘子。

她垂下眼帘,都是庶女,就因为五妹妹养在太太跟前的,她就要时时低五妹妹一头。她和姨娘当个宝似的,五妹妹却不屑一顾。

姨娘总叫她认命,可她不信,如今在家里,自然是五妹妹占先,可日后出了嫁,谁先谁后,且说不准呢。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见桌子上有一盒子点心:“哪儿来的?”

“这是五姑娘遣人送来的,说是今年太太把做月饼走礼的事情交给了五姑娘,五姑娘叫人试验了些新口味,挑了好吃的,一个院子先送了一匣子,叫大家都尝尝。”她的一等女使丹霞道。

四姑娘打开盒子,里头的月饼花样各异,有松鹤延年的,有玉兔拜月的,有嫦娥飞天的,有福寿双喜的,都是吉利的图案,上头还写了花签字压着。

有火腿馅儿的,蛋黄馅儿的,肉松馅儿的,茶叶红豆馅儿的,莲蓉馅儿的,红枣玫瑰馅儿的。

都是。。。。。。从前没有的口味。

四姑娘拿了一块红枣玫瑰馅儿的咬了一口,一股浓郁的玫瑰和枣香沁入心脾,味道不甜不腻,恰到好处。

五妹妹总有那么多巧思,也不怪连爹爹也喜欢她。

月饼好吃,可她忽然就觉得失了滋味。

“你们拿去分了吧。”四姑娘径直走进内室。

女使们面面相觑,还是丹霞来招呼了她们。

匣子不大,一个口味只有一块,姑娘还吃了一块,她们两个一等女使一人一块,二等女使三等女使们两个人分一块。

这点心很好吃啊,分到点心的众人都这样想,可姑娘为什么不喜欢呢?

第五章 女师傅

不知道四姑娘的心思,琬月同苏氏母女两个吃的正高兴呢。

寻常的月饼不过是豆沙的,枣泥的,芝麻花生的,五仁的。

但琬月好歹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前世的月饼多种多样,多的是好吃的种类。她不会做没关系,府里有着那许多的厨子,每个厨子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厨,她只提供些想法,厨子们就能琢磨出来。

苏氏吃着好,便道:“咱们琬姐儿这主意好,那月饼吃了几十年,来来回回都是这几样口味,也该翻翻新才是。今年咱们给你外祖父家送节礼,就拿这个月饼去。”

琬月点点头,接过翠罗手里那盏杏仁露递给苏氏:“娘,光吃月饼干得很,您倒是用些杏仁露吧。”

苏氏慈爱的摸摸她的头,又想起一桩事:“眼看着就要中秋了,怕是大哥儿的秋试要放了榜。若是榜上有名,你大哥哥少不得要去京城一趟,咱们这儿也少不得办几桌。”

到底是嫡亲的妹妹,虽则都是妹妹,但到底是一个娘生的兄妹,渊哥儿自然同琬月更亲近些。

年幼时,因着沈氏怕苏氏苛待了女儿,常叫儿子去给嫡母请安,顺带去瞧妹妹。

渊哥儿去得多了,苏氏瞧着他是真心疼妹子,加之琬月也爱同哥哥玩儿,倒也对这个庶子多了几分慈爱。

“娘的意思是,咱们得预备起来了?”琬月一边拿勺子搅着杏仁露一边问。

虽然还未放榜,但琬月觉得,大哥读书有些天赋,又刻苦努力,便是不算最好,可乡试应是过得了的,还是早些准备的好。

苏氏点点头:“你也该给你哥哥做些针线,鞋袜也好,衣裳也好,也是你做妹子的一片心。”

琬月针线活儿不坏,但也绝算不上好。只算个将就,能做些简单的,也就算了。她爹爹倒说了几句,还是该练练针线,免得日后说了婆家叫人说嘴。

可苏氏向来疼女儿,女儿不爱做就不做了,赶明儿她多给女儿陪嫁两个绣娘,难不成还要她女儿一个主子动手不成?

卿垣也无话可说。只觉得苏氏太过溺爱孩子,想着同沈氏也说说才好。

可因着孩子自小不在自己身边长大,沈氏对孩子只有更心疼的。只说太太慈爱,三言两语就哄得卿垣忘了原先找沈氏是来做什么。

琬月也不耐烦做针线。上辈子做了一辈子还不够?这辈子还来做?她真正的水平绝不只是如今的样子,可她懒呀。能糊弄就糊弄,如今命好,投胎做了富贵人家的小姐,又不靠手艺吃饭的,干什么这样用功?

可既然母亲这样说,她也就应了。

苏氏又同女儿说起延请的女师傅来:“你舅妈家的表姐前些日子嫁了出去,家里请的竹嬷嬷,原是宫里尚仪局的女官,虽说只是个八品典仪,却很有几分能耐。她家女儿嫁了,我便写了封信回转去,请了竹嬷嬷来。这嬷嬷是有些本事的,你可要好好跟着学,不能懒怠才是。”

琬月点头表示知道了。

苏氏又问翠罗:“四姑娘说要学个甚?”

翠罗道:“刘姨娘说四姑娘要学画。”

苏氏皱眉:“刘姨娘说?”

“是,四姑娘本来想说的,叫刘姨娘拉了一下,替四姑娘说要学画。”翠罗并未添油加醋,一五一十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