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奕点头如捣蒜:“爹,您放心,从今儿起,您就把我当您儿子看。大哥,您就把我当您弟弟看。要是我有不对的,您二位只管教训我!”

第四十三章 山药珍珠羹

宁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自己的请求:“爹,我还想同琬月亲口说说话。”其实旁的也就罢了,他最担心就是琬月因此而感到不满。他必然要同琬月亲口解释解释。若是岳父不允,他只好写封信去锦衣卫的老本行,翻墙进院当然可以,可是他本就惹了琬月不高兴,若是唐突了她,岂不是叫她心里更生气?

卿垣把他看了又看,心里又念了一遍:老夫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小子脸皮厚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他想了想,若是把宁奕放进去,倒不是于理不合,只是没有刚上门求了亲就叫小夫妻私下里见面的,可是不叫他进去,只怕这人早晚要想出别的主意来。

想罢,他道:“这么着,今儿中午,我叫太太办两桌,也叫上你爹,咱们都摆在藕香榭,一道儿用顿午膳也好。”

卿垣为自己的主意感到高兴,大家都在一道儿吃饭,既叫他见了女儿,又说不出什么不是了。

宁奕果然也没话说老丈人能同意他见琬月已经是件好事了。他哪儿还敢说什么旁的话来?

却说这头,东西送到了揽月楼来,四姑娘笑嘻嘻地走到琬月旁边道:“哟,这新妹夫这么快就巴巴儿的送了东西来?叫我也瞧瞧,是什么东西?”

旁的东西也就罢了,可那红漆木箱子一打开,里头是三匹流光溢彩的天水罗,四姑娘也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天爷呀,这可是天水罗!”

她婆婆有一块从她婆婆的婆婆那头继承来的天水罗的手帕子。

那帕子因着年头太久,失去了新罗的流光溢彩,但打眼一瞧,就是同普通的帕子不一样,这块帕子,她婆婆极珍惜,不是外出赴宴,绝不肯带着。尽管她十几年常用用这块天水罗的,旁的夫人有笑她的,可是也有羡慕她有块天水罗的。

四姑娘自然也是暗地里觉得无语的那种这天水罗再好,也就是一块料子,能有多珍惜?何必回回赴宴都去显摆一回?

可是今儿宁奕却一口气给琬月送了三匹来!不是一尺,也不是一丈,而是三匹!一匹布宽二尺二,长四丈,身量高胖些的,两身衣裳都做得,若是身量瘦削些,怕是三身四身都做得。

琬月也吓了一跳,但想想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富有四海,而宁奕得他偏爱,便是有些好东西也正常。

她想了想,叫吉祥拿了剪子来,照着家里的身量都裁开了。

天水罗颜色都比较浅,多少碧色,蓝色,还有紫色三四种颜色。那紫色也不是深紫色,而是如天边的彩霞般浅浅淡淡的紫色。

祖母年岁大了,怕是不喜欢这紫色,她就剪了一身蓝色的,母亲和姨娘一人一身紫色的。嫂嫂,和二姐姐剪的青色。

四姑娘反正在这处,她就请四姐姐自己挑,四姑娘也不客气,她就道:“旁的颜色也就罢了,我就爱这蓝色的,虽说是稳重了些,可瞧着和天空一样的颜色,瞧着也叫人心里喜欢。”

都各剪了一身衣裳,她都还剩下一身蓝色的,一身青色的,一身紫色的,还余下些能做帕子扇面的布料。概因家里的女眷们都算不得胖,只有祖母因着年纪上来了有些胖,身量大了些。

四姑娘笑嘻嘻地道:“今儿我回去,做了衣裳,眼热我婆婆去她那一块帕子就显摆显摆这许多年,我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一身衣裳呢!”

两人正说着,紫鸢就从外头来了:“奴婢给四姑娘,五姑娘请安。”

四姑娘就道:“你怎的来了,是娘有什么话吩咐不成?”

紫鸢道:“回四姑娘的话,今儿设宴在藕香榭,太太叫四五两位姑娘都去。”

琬月心里就有了数,定然是请宁家的。

二姑娘照旧不肯去,江如吟无法,只好叫人给她送了一桌子菜过去。

二姑娘从前不肯吃荤,觉得要守夫孝,可是二姑娘受得住,福哥儿长身体的孩子,哪里能一直吃素?福哥儿又极孝顺,他娘不肯吃,他也就不肯吃,二姑娘这才慢慢开始吃起来荤,吃得营养均衡了,身子也渐渐比从前好些了。

宁奕见着琬月,眼睛里就好像有一盏灯,倏的一下就被点亮的了。

四姑娘觉得好笑,捂着嘴偷偷同琬月咬耳朵:“我那五妹夫瞧着你,眼睛亮得,好像星星似的。”

琬月嗔了四姑娘一眼,轻声道:“四姐姐!”

宁奕趁众人不注意,蹑手蹑脚到这边来,掏出装那对凤钗的细长锦缎绣面匣子来给她,轻声说:“给你的,琬月。那圣旨不是我故意求来的,我原是想着你爹娘点了头才去求圣旨的。我想娶你,也要你欢喜才好。你别生我的气呀。”

众人默契地装作没看见,琬月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推拒了一下,也轻声说:“你送我的天水罗,我看见了,也很喜欢,实不必再送这个。”

宁奕笑嘻嘻地道:“你喜欢,就是那东西的福气。这凤钗也是我挑的,我就想着送给你的。你看,这钗子你戴肯定好看的。你别生我的气,我知道,这回是我做得不对,你要打我要骂我都好,可就一样,你别把自己气着了才是。”

琬月也笑道:“那我们可说好了,日后你再要办什么事儿,都得说给我知道。否则我可就不理你了。”

宁奕点头如捣蒜:“你放心,除了皇兄不让我说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就是你不问,我也跟你说。”

她笑了笑,不管日后宁奕怎么想,只要能三五年这么着,也足够她在宁府站稳脚跟了。

宁奕就把凤钗往她手上一塞,讨好地笑笑:“你看喜欢不喜欢,不喜欢,我再去给你寻摸一个好的。”

琬月打开一看,是一对七尾凤钗,她笑道:“我很喜欢,多谢你。”

宁奕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谢我干什么?你喜欢,我日后再给你寻去。只要你高兴!”

琬月噗嗤一笑,觉得至少此时的宁奕,倒是真的对她有几分心思。

见这头说得差不多了,苏氏就示意开席,自然男人一席,女人一席。承恩公本来就没什么差事,他儿子做的事已经是极要紧的差事了,为着避免父子同朝,权势过重,他早就从以前的兵部退了下来,如今就是过上了愉快地养老生活。

圣人再是他的外甥,但上位者难免疑心,权势过重,瞧着如同烈火烹油,花团锦簇的,可是这样泼天的富贵早晚会引起圣人的猜忌。眼前瞧着是没有,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只有圣人猜疑之心起,他们父子能不能保住这代富贵尚且是个未知数,何况是后头呢?

索性他就退了,颐养天年,做个养猫逗鱼的老爷子,怎么不好?

旁人只看见圣人对母家极尽恩封,可是并没看见承恩公一脉知分寸。

承恩公壮年退休,宁奕这般对名声毫不在意,也是为了安圣人的心,圣人未必愿意看到他自己的信重之臣人缘极好,与诸多大臣私交甚密。他做的职位又至关重要,容不得徇私,朝野上对他骂声越多,圣人才会对他越放心谁会不喜欢一个孤臣呢?

宁奕看起来脸皮极厚,心眼又小,可是细看他的所有所谓的“报复行为”,从未涉及任何朝政,哪怕那是个贪官污吏,圣人没发话要查,他就绝不会动。

所以圣人极偏爱他,正是因为宁奕的行为叫圣人极放心。

圣人也少有瞒他什么事儿。

连柔修仪中毒一事,宁奕都比卿家早知道。

到柔修仪已经怀胎五个月时,太医院摸着脉又是个男孩儿,柔修仪心里叹一句:只怕日后又不得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