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老三名声闹成这样,那吏部的官员哪里敢冒着被圣人责骂的风险调他进来?不仅没有调进来,因着卿老三德行有亏,吏部尚书直接把卿老三的考评上头打了个劣等,官降一级,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后头三姑娘进了宫,一路高升,他两口子倒也想写信求三姑娘好歹看在生养之恩的份上,给出出力,把卿老三调回京城去。

可宫禁森严,便是三姑娘怀孕时同卿家的书信都得向皇后娘娘上折子,请求写家书或是捎带什么东西出去,皇后娘娘批了,才能传递出去。就这,还得殿中省派人跟着才行。

他两个的信,想也知道,就算是二哥二嫂同意帮忙递,老太爷老太太也绝不允许的三姑娘如今在宫里本就步步维艰,怎么还容得老三两口子去捣乱?便是老二父子的仕途,他两个都从没想过要去同三姑娘说上那么一句半句,请三姑娘帮着求情,这从前把三姑娘半卖半送给世子的卿老三两口子,有什么资格?

三姑娘其实知道,她爹一直想同她递信说话。可她全当做不知道。

从前嫁给国公世子,那是她没法子,谁叫那是她亲爹嫡母呢?可她没法子,并不代表她就不恨了,如今换了爹娘,虽感情平平,可对她也是不错的,该为她做的都做了,两个妹妹对她也是极好的,她如今有地位有宠爱有儿子,大家都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被过继出去的,对卿老三两口子也有了拒绝的底气。

故而也就一直都装作不知道,圣人也厌恶这等为了利益出卖儿女的人物,对吏部下了口谕,卿圳永不许调进京城,五年内不许升官。

二姑娘如今在家的日子过得不错,但因为是寡妇,还是青年守寡,为了避免旁人说嘴,她一向打扮朴素,深居简出,便是要买东西,也只叫家里的采买娘子帮着跑路,而绝不出门半步。

院子里一个牌位,一个香炉,一缕青烟,就成了她屋子里不变的颜色。

就连四姑娘成婚,她都道:“我身上还带着夫孝,出嫁不过四五年,就丧了夫君,不是个好兆头,就不去把晦气带给四妹妹了。礼物还请四妹妹收下,也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份心意。”

她送的东西是一个荷包,里头装了五百两银子。

她自觉是自己命不好,她的东西总觉得带着晦气,索性给钱添妆,钱都花出去,晦气就留不到四妹妹身上了。

可其实大家没人在乎这个,就连刘姨娘也叹气道:“我看二姑娘是自己把自己给锁住了,若是她自己想不开,再没人能帮她。”

不管怎么样,四姑娘的婚事是办得很体面的。

宫里柔嫔送了一抬东西作为添妆,可都是宫里内造的,祁家觉得有面子极了,他们家从前也是有不少内造的赏赐的,可这几代只有花出去了的,没有拿进来的,早就不剩多少了。

何况这可是柔嫔娘娘赐的,可见柔嫔娘娘十分看重这个妹妹,他们家也就能搭上柔嫔娘娘了。

四姑娘极舍不得琬月,要出门子了,她还拉着琬月哭:“咱们两个从小一处长大,一处学东西,从没有分开过多久,如今乍然叫我嫁出去了,我真是舍不得。”

琬月也红了眼睛:“四姐姐,你可要常回来找我。”

四姑娘狠狠点头,翡翠怕姑娘哭花了妆,拿着帕子给四姑娘擦眼泪,然后拿了脂粉来补妆。

江如吟道:“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呢?又不是日后不回来了,妹夫家就在京城,又不远,常回来便是。家里都盼着你回来呢。”

四姑娘点点头,听着外头喜娘拖长了声音喊到:“吉时已到,请新妇出阁!”

苏氏替她把盖头盖上,卿知渊俯下身子,把妹妹背在身上,苏氏柔声道:“往之汝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可她又低下声音对四姑娘耳边说:“方才那句,是出嫁时都得说的,可我做了你多年的母亲,我盼着你以自身为要,咱们家如今起来了,便是受了委屈,只管回来说,我们家定不会叫你吃了亏去!”

四姑娘含泪点点头:“女儿受教了。”

卿知渊脚下步子很稳,把妹妹背到门口的轿子旁边,看着妹夫祁峥对他拱手:“多谢舅兄。”

卿知渊道:“我这妹妹脾气软和,可我们家有的是脾气不软和的人。若是我妹妹受了什么欺负,我们家是定然不会饶你的。”

祁峥拱手,把腰又弯了一次:“大哥放心,我定然好好爱护娘子,不叫娘子受委屈。若是叫娘子受了委屈,大哥只管打我骂我,我绝不说一个不字。”

听见他这样表态,卿知渊面色缓和了些。

“我也盼着你们夫妻两个琴瑟和鸣,白首偕老。”卿知渊道。

“多谢大哥。”祁峥目送卿知渊进了府,方才叫仪仗起身,吹吹打打往定远侯府去。

刘姨娘躲在门后头,看着女儿女婿越走越远,她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是个妾室,不仅没资格送女儿出嫁,甚至女儿出门时,她都不能在场,可苏氏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她知道刘姨娘定然是想看着女儿出嫁的,所以等四姑娘出了门,大家都集中在看花轿时,刘姨娘能够溜出来,瞧瞧躲在门背后看上几眼。

因为有客人,她不能久待,仅仅只是看了几眼,就不得不匆匆离开,免得被客人瞧见,显得卿家不体面。

可是能亲眼看见女儿出嫁,她已经很满足了。

四姑娘出嫁后日子过得不错,她人长得貌美,又会打理家事,嫁妆丰厚,温柔体贴,祁峥只觉得好像得了个宝,夫妻两个感情如同蜜里调油一般。

唯一有些遗憾的,便是四姑娘出嫁三年有余,才有了身子。

这三年里,为着子嗣,祁夫人不知明里暗里催过多少次,甚至还想着,既然四姑娘不能生,不如纳个妾也好。可是都叫祁三郎挡回去了。他同娘子感情非常好,心里眼里都是四姑娘,怎么能叫旁人来打搅他们两个呢?

为着这个,祁夫人也给了四姑娘不少脸色看,可祁三郎护着,四姑娘娘家又得力,还有个受宠的柔嫔娘娘做靠山,祁夫人除了给点脸色看,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四姑娘一直没有身子,把个刘姨娘倒急坏了。

从前太太那样好的家世,成亲数年没有孩子,老太太还不是说赐个小妾就赐个小妾?如今才三年,四姑娘婆母还坐得住,可万一五六年呢?便是女婿再护着,也得赐妾了。

好在琬月十四岁生辰那日,四姑娘闻着那鱼仿佛是臭了,可旁人俱都说好吃,叫江如吟发现了。

江如吟同卿知渊的大儿子松哥儿如今一岁多,她从怀孕过来还没多久,一眼就看出,这定然是有喜了。

她不做声,悄悄请了大夫来摸脉,一摸,果然是个喜脉,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

四姑娘喜极而泣,这些年没有孩子,她也不是不着急,可越着急,孩子越是不来。

如今怀了身子,她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十四岁的琬月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比起年幼时,她显得容貌更加出色。

琬月身姿轻盈,宛如山间最柔美的青烟,每一步行走都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古典的韵律与雅致。她的容颜,宛若初绽的冰莲,清丽脱俗,即便是最精致的画卷也难以描摹其万一。眉如远山含烟,轻轻蹙起时,更添了几分不属于凡尘的幽静与深邃,仿佛每一缕思绪都蕴含着无尽的诗意与远方的呼唤。

她的眼眸深邃而明亮,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却又不失一份超脱与淡然。睫毛轻颤,如同晨露微动,眉间那一点红痣,如同湖中央绽放的红莲,既带着些诗意,又带着些湖水的泠然。鼻梁挺翘而精致,唇色淡若樱花瓣,微微上扬的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宛如春日里最温柔的微风,轻轻拂过心田,留下一抹难以言喻的暖意与清冷并存的韵味。

她肌肤赛雪,细腻如绸,透着淡淡的粉泽,宛如最上等的瓷器,触手温润如玉,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恰似她清冷的气质,让人心生敬畏,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就像古诗中所说的那样“山似莲花艳,流如明月光”。

琬月偏爱雅而精致的服饰,一袭月白的织锦长裙,以银线绣制细腻的图案,显得流光溢彩却不会过于艳丽,以致喧宾夺主。发髻高挽,以珍珠、白玉与银钗点缀,简约而不失华贵,每一缕发丝都透露着精心打理的痕迹,却又没有丝毫的造作与刻意,宛如她清冷而高贵的气质,自然流露。

但凡是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得真心说上一句:“卿家的姝慧县主当真是好样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