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苏氏是真疼孩子,琬月手里除了有她自己去买的那个庄子,苏氏也说了,等她满了十岁,苏氏也送她一个庄子一个铺子。
卿垣自以为自己做的隐秘,旁人必不晓得自己偷摸给了儿子庄子铺子。
他能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苏氏。对此,苏氏也是冷笑一声:他乐意疼儿子就叫他疼去,她的女儿自然有她来疼。
琬月买挑了一对以白玉为主材质的雕刻了莲花簪子。那对簪子花蕊部分用拉的极细的金丝点蕊,大片的花瓣温润如水,花托底部是一只打成花瓣儿状的金扣,连接着五股细细的太湖珠穿成的流苏,流苏最底部是雕刻成水滴状的碧玺坠子,看起来既华贵又清雅。
这对簪子作价一千两银子。卿知渊也觉着妹妹挑的好,这原是一个系列的,只是主花不同,那么配的辅料也不同。
他自己做主,给三姐姐选了一对兰花流苏配玛瑙坠子的,给四妹妹选了一对铃兰花配翡翠坠子的,给未婚妻挑了一对芍药花配珊瑚坠子的。
这算是记在他自己账上的。旁的也就如苏氏说的那样,记在她账上。
这一下子就花掉一万两银子,江如吟狠狠震惊之后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横竖回去都得被她娘数落了,买了也就买了,好歹也是她未婚夫和未来婆婆的一片心意呢。
买喜欢的东西总是叫人心里舒服极了,大家方才被锦衣卫打搅的坏心情,也变得畅快了起来。
回去时,苏氏就叫了四姑娘五姑娘去。
“你们两个院子里的一等女使都大了,算起来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好歹从你们幼时就伺候着,怎么也得叫她们得个善始善终。我想着,你们回去也都问问她们的意思,若是想嫁出去呢,我这里也给她们寻摸,若是不想嫁出外头去,府里也有不少小厮人才出众的。她们人家定好了,也把该提拔了提拔了,补几个三等的,粗使的去。”
琬月点点头。
她院子里的紫薇姐姐今年二十一岁,橙叶岁数小点儿,也有二十岁了,按理说呢,正常的大户人家女使二十五左右嫁出去的多。可苏氏觉着,早晚都是嫁人,府里又不缺人使唤,就是早些嫁出去也没什么不好,省的耽误了女使们,岁数大了,能挑的人也有限。
紫薇橙叶对女儿一向忠心耿耿,苏氏也想着她两个能嫁个好郎君。
琬月回去就问了紫薇,橙叶:“自我幼时,就是你们两个陪在我身边,若按我心里想的,我巴不得你们一直陪着我才好,可是娘说的对,姐姐们大了,是要嫁人的。不管姐姐们在我身边,还是嫁了出去,咱们在一块儿的这些年,我心里都记着。可如今却要问问姐姐们的意思,是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紫薇红了脸儿,小声道:“姑娘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好给奴婢们操心这些事情呢?”
琬月知道,紫薇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等着她呢。那是紫薇姨母的儿子,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自家在城南那头开了个不大的杂货铺子,雇了两个伙计,做着平民百姓的买卖。赚得不算多,可也能算得上是个殷实人家。
紫薇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子,她没什么大志向,就想着一辈子平平淡淡的过好每一天。
紫薇的表哥叫作孙谦益,为了等着紫薇出来嫁他,如今已是二十五岁还未娶妻室,平日里也是洁身自好的,不狎妓不赌钱的。每隔个十天半月的,总要给紫薇送点儿时兴的东西来,或是吃的用的,或是穿的戴的。紫薇嫁给他,不独紫薇自己满意,琬月这个做主子的也满意。
琬月就笑道:“我是知道你的,外头有人在等你,你就送个信儿出去,就算是两情相悦,可该有的礼数也得有,你叫你表哥请了人来,向娘提个亲,我们这头也给你把嫁妆备齐来,选个日子,风风光光把你嫁了,日后你就好好过日子去。”
紫薇跺了跺脚:“姑娘!”她脸上已经燃起一片烟霞,瞧着如同天边的火烧云一般。
橙叶咬了咬唇,跪下叩了一个头:“姑娘,奴婢不愿嫁人,若是姑娘不嫌弃奴婢粗笨,奴婢愿意一辈子陪着姑娘。”
橙叶是被卖进来的,童年的经历,来来往往看了这许多,她早就不想嫁人了。嫁出去,有什么好的?在姑娘身边,她是威风八面的一等女使,是姑娘最信任的心腹,可是要是嫁出去了,她得孝顺公婆,为男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说不定还得看男人脸色,还得忍受他纳妾。若遇着不好的婆母,只要立规矩三个字,就能磋磨得儿媳妇叫苦连天。
她一直都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离开沈姨娘身边,来照顾刚满月的五姑娘。她忍受不了自己一辈子被圈禁在一个男人身边,做他身边点缀的花朵。只有在姑娘身边,她才是有名字的人。
她愿意一辈子做姑娘身边的女使橙叶,也不愿意做没有姓名的某某氏。
琬月道:“你想好了吗?”
橙叶又磕了一个头:“奴婢想好了,这辈子愿再不嫁人。”
琬月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去同娘说说,若是娘也同意,你从此就跟着苏妈妈多学学,日后等苏妈妈退下来了,你就接着做我房里的管事妈妈。”
不管外头看来,橙叶不愿嫁人,只愿意做女使这样的想法无疑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可既然是橙叶自己的心意,在能办到的情况下,琬月愿意成全她。
橙叶红着眼睛叩头道:“奴婢多谢姑娘。”
琬月又道:“可你也得知道,苏妈妈自己也是嫁了人才做的管事妈妈,自梳不是没有先例,但是自梳做了管事妈妈的毕竟还少,这条路定然多艰,你心里也得有个数才是啊。”
橙叶坚定的道:“只要姑娘不嫌弃奴婢粗笨,愿意叫奴婢服侍您,奴婢就什么都不怕。”
“既如此,那就先这么办吧。你们如今也瞧一瞧,等日后紫薇嫁了人,橙叶做了管事妈妈,吉祥如意一向稳重能干,做一等也是应当。可后头琴棋书画四个,哪两个合适提拔上来,却要仔细看看才是。”琬月道,“你们两个多瞧瞧,多观察观察,再来报给我知道。”
“是,奴婢遵命。”两个女使道。
果然第二日,苏氏那头就拨了四个粗使的女使过来,三等的要从粗使里头去升,粗使升了三等,自然就要补空缺。苏氏多拨了两个,也是有叫琬月挑一挑的意思。这四个粗使的,合适了就留两个下来,不合适的就退回去。
老实说,如今这府里头,老太太那头和苏氏这院子是头一等的热灶,老太太自然不必说了,那是辈分最高的,苏氏她管着家呢,她院子里头的人,就是出去都高人一头。
第二等的热灶就是大爷同五姑娘院子里。
大爷是府里年轻一代里最有能为的,说话也最上算,大爷当差的时候多,院子里事儿又不忙,可赏赐却多。
五姑娘那是二太太心尖尖上的孩子,出手又大方,为人又和善,下人们都也愿意去。
而后才是三四两位姑娘的院子。三四两位姑娘虽也是正经主子,可是油水不多。两位姑娘自己都靠着月例过日子,赏赐也不会很多。可也是正经主子,比在姨娘们院子里好多了。
只是姑娘们院子里的人都是有定数的,没有空缺,那就不能进去,如今有了空缺,就算是粗使,也多的是人乐意去。
琬月同苏氏说了橙叶的事,苏氏也想了想,也就答应了:“她既然自愿不嫁人,那也就趁了她的愿。苏妈妈年岁越来越大了,许多事都力不从心,你那院子也是得要个管事妈妈管起来,橙叶也是从你满月就在你身边伺候着的,人也忠心,留着陪你也好。”
琬月又道:“苏妈妈身子骨也是,叫人担心得紧。我想着不如也就叫她老人家两三日来府里看一回,旁的日子就叫苏安接回去奉养。”
苏氏也点头:“你想的周到。”
苏妈妈年岁大了,叫她两三日来一回不是为了要她做活儿,而是因着有这句话,苏安家里人也就不敢苛待苏妈妈,就怕苏妈妈过得不好叫主子看见。这是为了苏妈妈养老着想。所以苏氏才夸她想到周到。
既定了主意,母女两个就吩咐了下去。
橙叶就正经摆了一桌,拜了苏妈妈做师父,苏妈妈从此手把手教她如何做一个管事妈妈。
等紫薇出嫁那日,她只是一个奴婢,只能走侧门出去,她穿着嫁衣,带着主子赏赐的两抬嫁妆,同僚姐妹们给的添妆,含着泪拜别了主子,从此做了孙家妇。
她伺候了琬月这些年,如今乍然一走,琬月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孙家要是欺负了你,你只管回来告诉我,我替你撑腰!”
紫薇含泪点头,橙叶作为同她最亲近的姐妹,送了她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