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又道:“如今你三妹妹是你二叔家的姑娘,也同那两个糊涂虫没关系了,日后可别记错了。”
二姑娘点点头,这些事儿是娘家的事情,她做姑娘时就插不了手,做了嫁出去的姑奶奶,更不插手了。
同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二姑娘就先去看望她姨娘,中午要留下用了饭再回去。
二姑娘的婆母不是个苛刻的,媳妇自嫁进门来回娘家并不多,故而也就同二姑娘说:“既是要回去,家里也没什么事情,你就多待会儿,同你祖母她们说说话,好好疏散疏散,日落前回来就好。”
二姑娘果然也就依言,多待了些时候。
晚上,听星楼里,四姑娘有些咳嗽,彩霞便道:“姑娘,今儿二姑娘送了几个雪梨来,都新鲜着呢,不如奴婢给您炖一盏川贝雪梨来,也好润润嗓子?”
四姑娘不爱吃药,但川贝雪梨却是甜滋滋的,四姑娘也就不排斥。
“也好,你去拿了来炖一盏罢了。”四姑娘点点头,忽然又道,“多炖两盏,给三姐姐和五妹妹也送一盏去,对了,还有姨娘那头。母亲如今风寒犯了,吃着药,怕有冲突,就不给母亲送去了。你另炖一盏冰糖雪梨,给母亲送去。”
彩霞道:“是,奴婢知道了。”
四姑娘点点头,又埋头做自己的功课。
刘姨娘自从那回禁足了,便更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生怕自己行差踏错,惹了苏氏不快,连累了女儿倒霉。
接了女儿的川贝雪梨,心里也高兴,却拉了彩霞问:“只有我这处有么?”
彩霞道:“三姑娘,五姑娘处也有。”
刘姨娘有些不安:“怎么没给太太送一盏去?”
彩霞道:“太太如今吃着药呢,姑娘怕是冲突了,只叫炖的冰糖雪梨送去的。姨娘,您就放心吧,咱们姑娘如今办事妥帖着呢。”
刘姨娘听说太太处也有,这才放了心,絮絮叨叨的说:“我晓得我是个糊涂的,眼界儿也窄,帮不着你们姑娘什么。可有些话,她还是得听。如今三姑娘五姑娘俱都是太太膝下的嫡女,就咱们四姑娘是个庶女。三姑娘下头就是她,可得好好讨好了太太,叫太太高兴,将来也好给她寻个好前程。太太对她好,是她的福气,可不能仗着太太疼爱恃宠而骄,太太的东西愿意给谁都好,可不能因此有任何怨怼之心才是。”
彩霞只觉得莫名其妙:“姨娘,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了?我们姑娘何曾有过什么怨怼之心啊?”
刘姨娘也是一愣:“昨儿你们院子里的小荷来给我送了几个蜜橘,说是你们姑娘给的。小荷说,如今三姑娘也成了嫡女,二房里头就咱们四姑娘一个庶女,就算不是从小养活的,可嫡女就是不一样,就连那蜜橘,四姑娘都比三姑娘五姑娘少一篓子呢。我是越想越心慌,生怕是琉姐儿生了怨怼之心。太太那样能耐的人,在后宅里好比千里眼顺风耳的,哪里有不知道的?要是太太知道了,还能有琉姐儿的好?”
彩霞更莫名其妙了:“可是我们院子里没有个叫小荷的女使啊?昨儿太太是分了蜜橘,可蜜橘难得,是南方来的果子,太太拢共也就得了两篓子,三个姑娘一人只有十枚,我们这头是打算送来,可今儿才送来呀。姨娘您瞧,这食盒下头那层,才有五个蜜橘呢。”
刘姨娘打开一看,果然食盒最底下,排着五个黄澄澄胖乎乎的蜜橘。
刘姨娘也懵了:“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彩霞也一脸的懵,回去就告诉了四姑娘。
四姑娘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叫小荷的女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还有,这个叫小荷的女使,去向姨娘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究竟是为了什么?
四姑娘忽然站起来,道:“这事儿,还是得找到那个叫小荷的女使才行。咱们去五妹妹那头一趟,五妹妹如今管着发放月例,她那头有下人的名册,咱们去找找。”
四姑娘到揽月楼时,琬月正在抚琴。今儿功课做完得早,就打算休息休息,抚琴听曲儿。
见着四姑娘来了,琬月住了手,站起身来笑道:“四姐姐怎么来了?快来坐,侍书上茶来。”
四姑娘笑道:“快别忙了,我啊,这会儿来寻你,是有件事要求你。”
琬月露出些诧异:“怎么?还有什么事儿值当四姐姐用的上求这个字?”
四姑娘就把今儿这个事儿一五一十说了:“我正奇怪着呢,这小荷说的话,好像是专为着挑拨我同三姐姐的关系来的。你瞧她捅给我姨娘知道,因为三姐姐,我受了冷待,姨娘若是心里头不满,自然是要闹起来的。我的姨娘受了委屈,自然我同三姐姐关系也不好。三姐姐如今才过继给母亲,若是有什么不妥,倒要连累母亲也受牵连。”
琬月心里大概有了个人选。三姐姐被过继了这事儿,看起来二房是得利者,大房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唯一不愿意这件事发生的只有三房。
若是没有记错,她记得好像昨儿三婶子就来求见了祖母,可祖母没见她。虽然祖母没见,可她带来的东西,苏氏这个做嫂子的不好意思都丢了出去,也放了几个女使提进来。
琬月也没说出她的猜测,先拿了名册来看。这名册里头只有老宅原先的下人,以及大房二房的下人。三房的下人自分家那天,苏氏就叫人理出来,全都给了陈氏带走。
果然,正如琬月所料,这册子里有叫荷花的,有叫荷香的,有叫翠荷的,有叫紫荷的,可却没有一个小荷。
就算名字改了,可据刘姨娘所说,那个小荷,十三四岁的年纪,是个三等女使,嘴角有颗黑痣。
可名册里头有对各个女使的相貌描述,可没有一个是如此的。
琬月就道:“还有一部分女使,我这里却没有名册。那是三婶子带走了的,娘叫我都给了去。若是真是家里的下人,或许是三婶子那头的。”
琬月这话一说,四姑娘就全明白了。
她气得脸煞白:“我就知道!这个家里只有她能干的出这样的缺德事!她就想着挑拨了我同三姐姐关系,叫祖母祖父也厌了母亲,觉得母亲也管教不好女儿,索性把三姐姐还给他们,叫他们再贴着吸血去!这还是个亲婶子呢!就这么见不得我们二房好!”
四姑娘心里气得慌。虽然他晓得自己亲娘是个软弱的性子,就算是真的三姑娘欺负了四姑娘,刘姨娘也不敢做什么,只敢自己一面气一面哭的。这也好在是刘姨娘性格懦弱,只敢劝了劝四姑娘,否则这事儿还捅不破呢。
三姑娘既不是卿垣亲生,也不是苏氏亲生,又是长到定了亲才过继的。三姑娘心里怎么会没有隔阂?若是四姑娘当真为了自己亲娘而对三姑娘不满,三姑娘心里岂能不委屈?
这样下去,三姑娘同二房的感情不好,就算是过继不回去,可也不会让二房占着便宜。
陈氏就是这样想的。就算三姑娘要不回来,可是她一想到她辛辛苦苦汲汲营营的,还背上了卖女求荣的骂名,连一家子都被赶出来了,果子却叫二房摘了去。陈氏怎么可能甘心?
故而才想出这个主意来。
苏氏治家甚严,陈氏只知道四姑娘生母是个奴婢出身的妾室,在府里头也是二十来年,陈氏想着,一个有资历,又有孩子的姨娘,肯定有闹起来的底气。
刘氏就这么一个姑娘,姑娘受了委屈,受了薄待,怎么忍得住不闹起来?
只要刘氏闹起来,就算三姑娘四姑娘是亲姊妹,隔着个亲娘,那也得生疏,何况还是半路的姐妹呢?再者说了,陈氏就不相信,三个未嫁的女儿,两个都成了嫡女,就四姑娘一个庶女,样样低人一头,心里就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五姑娘同四姑娘一道长大,就算两个姐姐闹起来,五姑娘定然偏向四姑娘。三个姑娘都处不来,那就是作为母亲的苏氏的不是。老太太老太爷心疼三姑娘嫁的不好,自然要偏向些三姑娘,要是为了三姑娘斥责苏氏,苏氏只怕心里更有意见。
陈氏知道苏氏是把自己养大的五姑娘当个宝的。本来没有三姑娘,五姑娘就是唯一的嫡女,就算她居幼,只要她是苏氏名下的嫡女,那就算是嫡长女,可横空出世一个三姑娘占了嫡长女的位置。苏氏难道就没有一点意见?本来就有意见,又因为三姑娘吃了训斥,自然心里更不满。只要二房乱起来,陈氏的目的就达到了。她现在就是想着,自己已经这样倒霉了,也要看着别人家鸡犬不宁才舒服呢。
可她没想到,苏氏其实并不在乎嫡长女这个名位,琬月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