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哟,弟妹啊,要我说,你这做嫡母的,办事儿还没有你家四姑娘大气。给我们二姑娘,那是八宝狻猊香炉说送就送,我可都还没用上呢。”廖氏酸里酸气的。

这苏氏不知道是不是钱多烧得慌,给个庶女也用那么好的东西。怎么就不知道送些给大嫂我呢?廖氏心里想着,就这蜀锦也抠抠巴巴的,拢共就一匹,就够做两身衣裳的。

苏氏方才进来就觉得廖氏这香炉眼熟,一时间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廖氏这一说,苏氏可就全明白了。

廖氏自己是个悭吝鬼儿,舍不得给庶女吃穿也就罢了。卿垣能挣钱,苏氏自己也有钱,犯不着去克扣庶女充实自己的腰包。从来苏氏就看不惯廖氏这副嘴脸,又要得名,又要得利,什么好处都要她廖氏一个人占尽了,人人都低她一头,廖氏才算得意。

可是苏氏再大方,那也得她愿意。

四姑娘好歹叫她一声太太,礼法上也算是苏氏的女儿。养家花的是卿垣的钱,苏氏自然舍得得很。可是廖氏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隔房的嫂子,想来占她家的便宜,廖氏也不看看自己多厚的脸皮!

苏氏冷笑了一声:“将才来时,我就说怎么大嫂子屋里这香炉看着眼熟。这会儿猛的想起来了,那不是去年我赏给四姐儿的么?昨儿听说四姐儿送到二姑娘那头去了,怎的又在嫂子这里了?”

当场被拆穿,廖氏脸上有点过不去,她总不好说,是自己气愤四姑娘给二姑娘那么个下贱胚子生的庶女好东西,却不孝敬这个伯母,故而派了嬷嬷去二姑娘那头“借”来的吧?

说是“借”,其实就是要。

嫡母说了喜欢,想“借”去摆几天,二姑娘还能不给不成?

毕竟从礼法上来说,二姑娘的母亲只有廖氏。覃氏是生母,可她也只能算庶母。

二姑娘可以忤逆覃氏,最多就是个对庶母不恭敬,可忤逆廖氏,闹大了就是个大不孝,说出去怎么好听?谁家肯要一个大不孝的儿媳妇呢?

何况二姑娘是要嫁出去了,可她姨娘还得在廖氏手里讨生活呢。将来卿培没了,卿家大房继承人是二哥儿,后院照样是廖氏的天下。

二姑娘不仅要送,还得带着笑客客气气的把东西送出去。

气得紫苏紫萝两个背着人红了眼睛。

“这就是个雁过拔毛的!哪有这样做人嫡母的!我们姑娘好歹叫她一声太太,瞧见姑娘有个什么好东西,就来讨了去,这些年讨了多少东西去?从来没见还过!这还是太太呢!什么太太!”紫萝脾气暴,气得背着人低声骂。

紫苏拍了她肩膀一下:“要死了你!这话是我们这样的人能说的吗?仔细叫人听了去,回头她撵了你出去!”

紫萝听得这话,倒清醒了些,也不敢再骂,却指桑骂槐的发着牢骚:“西边儿那个也不是好东西,白饶了我们姑娘一对红玉钗子去,连个响儿也没听着。”

紫苏却叹气,唉,从前钗子没了,好歹有个香炉,她们也能安慰安慰,好歹香炉比钗子贵呢。

可太太这一“借”了去,她们姑娘好似那周瑜,赔了夫人又折兵,钗子没了,香炉也没了。

二姑娘早就习惯了廖氏的做派,她反倒嘱咐紫萝紫苏:“你两个管好我们的人,可不许往外头说去!要是叫我知道你们往外头说了,我定不饶人的!”

“是,奴婢知道了。”紫萝有些不服气,姑娘回回都忍,忍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二姑娘看出女使们都替自己生气,心里熨帖,也同她们多说几句:“从前在府里,爹爹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责骂太太,咱们不忍也没法子。如今在老宅,这里可不是太太一个人说了算。就算外头的知道了,可这话绝不能是从我这里出去的,知道吗?”

二姑娘知道,祖母对她们这些小辈还算疼爱的,要是知道太太欺压自己,或许一次两次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次数多了,定然要出手整治太太。

可是太太到底是自己的嫡母,祖母未必愿意看到自己想借祖母的手收拾太太。这样只会让祖母觉得自己心思深沉,攻于算计。

紫苏聪明些,明白了二姑娘的意思。

她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忍,就是等。

就算这次老太太看在老爷的份上容忍了太太,可太太必然不会收手。只要次数多了,老太太定然要出手。到时说不定拿出去的东西都能回来呢?

故而二姑娘那头嘴巴闭的很紧,苏氏也不知道这件事。若不是今儿来廖氏院子里头,苏氏也不会发现这香炉在廖氏这。

廖氏强笑道:“或许是弟妹认错了呢?五姑娘的东西不是送给淑姐儿了么?”

苏氏瞧了她一眼:“是么?可我怎么觉得这样眼熟?明儿我再去二姑娘那头看看,也对比对比,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廖氏心里暗骂苏氏搅家精,就是想给自己出丑。却又怕苏氏当真去看,回头捅到婆母那里,自己也得跟着吃挂落。

“弟妹眼力不错,这是二姑娘的,不过她说自己闻不得香,才给了我来。我这做母亲的,还不是不能拒了孩子一片孝心不是?”廖氏说着赶紧岔开话题,“到底还是二弟,这蜀锦颜色鲜亮,真是一等一的好。”

苏氏懒得同她扯半天,可这东西是二房的。四姑娘送了出去,那是四姑娘同二姑娘姊妹两个的事情,你一个做大伯母的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今儿要是就认下了这件事,岂不是叫廖氏觉着她苏蘅的便宜好占不成?

“哎哟,二姑娘对嫂子一片孝心,我这心里实在是羡慕。不怪嫂子不忍心拂了淑姐儿一片孝心,就是我看着淑姐儿也喜欢。也罢,我这里还有一只紫金八宝雕花香炉,还有一副赤金红宝的头面,都拿去给了淑姐儿吧,就说是我喜欢她一片孝心。翠罗,那香炉重,多找两个人抬。”苏氏笑着开口。

二姑娘住老太太院子里头。老太太知道四姑娘从前送了一只香炉,没过两天,苏氏又送个更大更好的来,自然要问缘由,苏氏都摆明了补偿二姑娘,当婶子都做了表率,老太太岂能不替二姑娘做主,收拾了廖氏?

廖氏听得目瞪口呆,那头面也就算了,再贵重也就是个添头,苏氏真正要送的就是那只香炉,就是想叫廖氏吃一顿排头。

廖氏脑子一下子懵了,她晓得苏氏脾气不好。她也想过或许苏氏会不高兴,可是那是苏氏自己的庶女送出去的,二姑娘是她的庶女,苏氏还能管到二姑娘头上去?届时理不直气不足,就算是吵几句,又能怎样?

可再没想到,苏氏根本不同她吵,一杆子就把事情捅到老太太那头去。

二姑娘不敢明面子上忤逆廖氏,为的就是一个孝字压着。

廖氏更不敢忤逆老太太,同样也是因为孝字压着。

她有儿子,有娘家,一个大不孝的母亲教出来的儿子德行必然叫人怀疑是否有亏,一个嫁出去的姑妈都是大不孝的人,廖家其他姑娘也得叫人怀疑品性。

所以廖氏跳得再高,老太太一句话就能收拾了她,廖氏还得打落牙齿肚里吞,就是为着一个孝字。

廖氏努力想该怎么补救这件事时,苏氏已经起身告辞了,快得连廖氏还没起身送客,苏氏已经走到院门口了。

苏氏这辈子什么东西都吃过,可她就是吃不了亏,咽不下气。

如今有了琬姐儿,她岁数也上来了,脾气是温和了好些,可不代表她就转了性子。

今儿这事儿,她势必要给廖氏一顿排头吃!

翠罗果然大张旗鼓地把东西送了去。

老太太听着外头动静:“老二媳妇这是送了什么给二丫头?来了这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