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姑娘虽说是有个锦衣卫姐夫,可焉知不是条好路?
锦衣卫是圣人的人,圣人未必不知道他的锦衣卫亲事艰难,可他们家渊哥儿愿意同锦衣卫做连襟,也是隐晦的向圣人投诚。圣人怎么会不愿意呢?
再一个,锦衣卫再是铁面无私,可他也是人,骆千户二十八才娶到的新妇,骆太太又是个貌美如花的娇娘子,怎么不是放在手心里疼爱?
骆太太成亲三年,就算没有生育,可后院没有一个小妾,骆大人对骆太太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骆太太又只有这一个妹子。是人总有感情,大面上不肯通融,可总有些方便能使。江二姑娘本身人就不错,又有个能干的姐夫,能搭上锦衣卫的路子,对渊哥儿可是很有好处的。
知道江二姑娘好处的定然不会只有他们一家,那叫人捷足先登了呢?
可卿老太太转念一想,老二可是个驴脾气。当年同老二媳妇那样要好,可没了元姐儿,老二媳妇不愿意搭理他,他也真就不再同她一道儿了。
若是这样大的事当真不与他说,只怕老二回头要气的。
这份气不好发在爹娘身上,渊哥儿又是他的掌心宝,那就得全往苏氏身上去。苏氏这个儿媳妇,老太太知道。样样都好,就是也是个倔驴脾气,两口子如今貌合神离,相敬如宾的十来年了,苏氏硬是就不低头。若真叫老二发脾气,只怕老二媳妇可不会惯着他。两口子难免闹一场,倒把一件喜事闹得尽都不高兴了。
“写就写一封吧。左右若是快马加鞭,一个月也就能收到回信了。怎么也是他儿子,也叫他这个当老子的出出血不是?”卿老太太说道。
“行,等明儿渊哥儿回来,问问他的意思,他若是不反对,媳妇就立刻给老爷写信。”苏氏笑道。
第二日渊哥儿回了。他如今点的是翰林院的七品编修,同着前三甲的两位同年一道儿跟着座师梅翰林修史当初考举人时,梅翰林是主考官,是他点的渊哥儿做解元,那么,渊哥儿就该称他一句座师。
今年的前三甲都年轻,状元文汉明,二十三岁,江南人士,榜眼元邦彦,二十六岁,荆楚人士。
其实渊哥儿的确运气好,若他也是二十多岁,那他的文章定然进不了前三甲,最多就是个二甲前几名。可他实在太年轻了,一个十三岁的探花,对于圣人来说,也是他治下的一道美谈,这才点了他做探花。
当年新进翰林院的,默认都要在翰林院跟着老翰林们学个两三年,在这段时间里头,圣人会安排锦衣卫的密探监视观察他们,看看他们有没有潜质。所以三年任期一到,是继续留在翰林院,还是派出去做实缺,派出去外放,那都是圣人心里有数的。
渊哥儿听祖母同嫡母一说,便点了头。其实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江家姑娘祖母和太太都喜欢,妹妹也喜欢,娶了她,江翰林就成了自己老丈人,清流文脉也搭上线了,锦衣卫也算是搭上线了,怎么不好?
第十六章 燕窝粥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苏氏也就回去寄信给蜀州。
给卿垣写了一封,给沈氏也写了一封。
到底是沈氏的亲儿子,这婚事她瞧着好,也得听听沈氏的意思。
信寄了去不过三天,苏氏却叫下人打扫东院来。
“娘,这是今年过年,大伯父大伯母要回来?”琬月边帮着苏氏打下手,察看各院子里的摆设可齐全了不曾。
也不怪琬月奇怪。这外任的官儿,任他是祖籍哪里都好,可是没到任,妻儿能回老家去,可是官儿就不行。
大伯父卿培因着外放,只好三五年回家一次过年。可是就这样,三次里头也有两次只有大伯母廖氏带着孩子回来。
按理说去年廖氏才带着孩子回来过一次,应该不会今年又回来。
“是你二姐姐定了人家。翻了年,你二姐姐十五岁及笄,就要嫁人了。你大伯母带她回来备嫁。”因着丈夫与叔伯们都是外放,其实苏氏也没同这个大嫂有多少交情。
只记得这位大嫂是个极要强的人物。
说起来大伯子还是老大,可他们家这一房的排行却并不特别靠前。概因卿培比起两个弟弟更是子嗣艰难。
廖氏只生了一个儿子,可是怀却怀了三胎,只有二哥儿养住了,其他都没活下去。
她不生,也压着不叫妾生,为的就是不能叫妾生出长子来。一碗一碗的给妾室灌避子汤,最先伺候卿垣的两个妾都被这经年累月的避子汤伤了身子,三十出头就去了。直到她自己生了儿子,才许妾室生。
她压着妾也就罢了。渊哥儿排行老大,是沈氏生的。廖氏自觉自家儿子长房长孙的位置被抢了,可她当嫂子的也管不到小叔子房里去。
明里暗里不知挤兑了苏氏多少回,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倒把叫个小娘生的种占了长孙位子。
苏氏那也不是个软和脾气 ,牛脾气上来了连卿垣的面子也照撅不误,她哪儿管廖氏是长嫂。两妯娌倒也动了肝火的吵了好几回,回回吵的老太太头疼,只好叫儿子们把各家的媳妇各家拉回去。
不喜欢廖氏这个人是一回事,可该做的事情得做,不能叫别人把话说了去哦,嫂子千里迢迢的回家来,你这个做弟媳妇的,连屋子也不给拾掇拾掇?那就白送了话柄给廖氏。
大伯母廖氏是个容长脸的,略有些丰腴的妇人,穿着一身酱色的裙儿,头上梳了个元宝髻,戴了一副麻姑献寿金头面。
她已经不算年轻了,翻了年就五十岁,脸上一笑就是一道道皱纹,却显得人有些刻薄。
“琉姐儿,琬姐儿快来,瞧大伯母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廖氏几乎就是没见过这姐俩,按道理是要给见面礼的。
廖氏打开雕花盒子,里头是一对赤金桃花镯子。
“你们姊妹两个一人一个。戴出去叫人一看就知道是姐两个呢!”廖氏笑眯眯地道。
刚她打开匣子,苏氏看着这对金镯子,还暗想廖氏转性子了呢。
从前她成亲敬茶时,大嫂话说得亲热,打开看却只是一副银头面。
来来回回这许多年,从来他们家送的节礼都比二房送给他们的薄上至少三成,卿哥儿中了探花,这嫂子也权当不知道,连个银角子都没往这头送过。
怎么今儿却拿了一对金镯子来?
后头听得她说一人一个,苏氏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到底还是这个熟悉的抠抠搜搜的感觉。
当伯母的,这么些年没见过两个侄女儿,那头回见面礼连一对镯子也不送。
你但凡要单送,你拿两个盒子分别装一下呢?就这么着送?
苏氏道:“既是大伯母的心意,你们姐两个就收下吧。还不谢过你们大伯母?”
琬月同四姑娘对视一眼,接过来镯子,屈膝向廖氏道谢:“侄女多谢大伯母。”
琬月走过去时,苏氏看了看,这镯子轻得,怕是和她拿去赏下人的镯子差不多分量。
就这么个东西,廖氏还舍不得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对,真是抠死她算了。苏氏隐晦的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