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从前同先帝关系再好,可权这个东西到了手上,就没有几个不贪权的。
从前还手把手教皇帝侄儿,到后头巴不得侄儿一辈子长不大,自己好继续做这手掌天下权的摄政王。
景元帝是个有野心,有手腕的君主。太后的娘家,是他天然的同盟。
太后的娘家并不算多出色,只是一个四品礼部典仪,弟弟就做了个户部侍郎就算高官。因着家里出了个太后娘娘,封了一等承恩公,霎时鸡犬得道,成了新贵人家。
但比起摄政王的拥簇来说,还是显得有些劣势。
小皇帝带着自己的表弟宁奕暗地里组建了属于自己的亲卫,又装作一副耽于玩乐的样子,放松摄政王警惕。
最终在景元帝十五岁那年成功设计诛杀摄政王,自此亲政。
摄政王虽死,可是残留的势力仍然还在,景元帝的那批亲卫们自此被命名为锦衣卫,是直接隶属景元帝的机构。
监察,审案,抄家这些事情都属于锦衣卫的工作范畴。
景元帝的亲政之路走的坎坷,他的手段也强势,那段日子可以说是京城人人自危。从前摄政王势大,即使不喜摄政王专权的做法,也得客客气气的应对,京里的官员们哪一个能说自己同摄政王毫无交集的?
何况锦衣卫的指挥使宁奕,那是圣人的亲表弟,从小一起长大,一起除摄政王,有着同甘共苦的情谊,比起自己的兄弟姐妹,圣人更信重这个表弟。
宁奕年纪不大,担任锦衣卫指挥使那年才十三岁,可做事十足的狠辣,杀人不眨眼,只要是圣人说了要查的,没有一个能跑掉。
曾经也有勋贵人家想把女儿嫁给宁奕,可是瞧着他这副活阎王的样子就瘆得慌。
他手底下的锦衣卫也是,任凭你多大的官儿,圣人没发话说不查,那就必须得办。
朝堂里头对他们就没有一句好话的。那锦衣卫就是圣人的鹰犬。不注意就被他们啄了眼睛咬了腿的,谁敢同他们多接触?可偏偏又是圣人最信重的部门,面上还得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苏氏有些疑惑:“江翰林的官职是侍读学士,正五品的官职,怎么会把女儿嫁给锦衣卫的千户呢?”
翰林是翰林院高层的尊称。翰林院掌院底下设正五品侍读学士,从五品侍讲学士各一名,正六品侍读侍讲各一名,正七品修撰四名,从七品编修四名,余下的典籍孔目等皆是八九品的小官吏。
锦衣卫千户是个五品官。虽看起来官位一样,可是翰林清贵,梅翰林若是离开翰林院,至少也是个三品官。锦衣卫不仅名声不好听,而且上升的空间也没有翰林院大,按理来说,江翰林只要脑子不坏,就不可能把姑娘许给锦衣卫千户。
苏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说:“我的儿,你从前不在京城里,不知道,这事儿啊,说来也不光彩。”
苏氏听老太太这样一说,反倒感兴趣了起来:“娘,你且细说说?”
苏老太太道:“你不知道。这江家大姑娘也是嫡出的,人又出挑,江太太爱得跟什么似的。前几年姑娘到了说人家的时候了,为了求个好姻缘,江太太就带着闺女儿去庙里上香。那庙呢叫作清泉寺,就是为着山上有一口千年不断,万年不枯的泉眼得名。自来香火鼎盛。可结果恰巧遇着锦衣卫办案子,捉拿逃犯,那逃犯逃到山上,为着怕打草惊蛇,外头人并不知道,江大姑娘就带了女使婆子拿了瓮儿去装泉水,说这泉水煮茶是最好的。结果遇着杀了逃犯满身是血的一干子锦衣卫来,小姑娘吓得不行,脚一滑就掉进了溪里,是这骆千户救得人,有了肌肤之亲,又那么多人瞧着,江翰林两口子是没了法子,再不想把女儿许给锦衣卫,也只能捏着鼻子许了。否则,这京里那还有儿郎愿意娶他家姑娘?就这么着,骆家就跟江家做了亲家。”
苏氏有些疑惑:“要是照娘这样说,不过是个意外罢了,说不定也是个缘分呢?何至于就说不光彩?”
苏老太太一拍大腿:“害,坏就坏在后头有人说了,那锦衣卫瞧着人,鼻孔不放天上就是好的了,只听过锦衣卫杀人的,何曾听过救人的?定是江家姑娘同这骆千户早看对了眼儿,有了首尾,这才有这样巧的事情。”
苏氏皱眉:“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怎么拿人家姑娘的名节来胡扯?”
苏老太太叹气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三人成虎,传的人多了,就是不是真的也是真的的。幸而这骆千户是个疼老婆的。见江姑娘被这些话气病了,直接打上门去当面掰扯个一二三来。他找上门闹了,那几家自然要去告状的,圣人只是装聋作哑,明摆着偏向他的锦衣卫,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从此,京城里明面上是没有人说了,可暗地里说的只怕也还有。今儿这话,我说了,你听了,也就罢了,你可不兴往外说!那锦衣卫是好惹的?”
苏氏点点头:“娘,您放心吧,我不是那到处满嘴胡说的人。既娘说的这几个姑娘都有好坏,哪日撞着机会,娘也带我远远的见一见,瞧一瞧姑娘的为人处事,我才回去跟家里说得清楚。”
苏老太太点点头,笑起来:“我倒是想起来,下个月十六,是你嫂嫂生辰,我不如趁机办几桌,也给那三家下帖子,你也来,到时候咱们好好瞧瞧。”
苏氏笑道:“娘这主意很好。到时候我把我家两个姑娘也带来,也叫她们相一相嫂嫂。”
苏老太太道:“你说的这话却对。男人家心不细,虽然琬姐儿同她哥哥好,可往后当家的却是渊哥儿媳妇,若是那做嫂子的气量小,咱们琬姐儿日后岂不是回个娘家还得看嫂子脸色?定要咱们琬姐儿也处得来的才好呢!”
第十四章 杏仁豆腐
苏氏回家同卿老太太说了苏老太太说的这几个人选,卿老太太道:“这可真是劳累亲家了,既这么着,那下个月你嫂嫂生辰,你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一趟吧。”
卿老太太岁数大了,早就不怎么去赴宴了,二郎媳妇是办老了事的,事儿交给她去办,是最合适不过了,自己这把老骨头就不掺和了。
这头琬月姐妹两个上完了课,回到了院子里,橙叶笑道:“姑娘,咱们姨娘来信了。”
琬月高兴起来:“姨娘寄的信在哪儿?快拿来我看。”
橙叶拿出一封信来,拆开封,递给琬月。
沈姨娘娘家爹从前是个秀才,虽是个考了十几年都没考中举人的穷秀才,但到底是个读书人,也教了她认得些字。沈姨娘写信便比其他姨娘便利些,好歹自己能写,不必去求人代笔。
琬月展开信,只见里头写道:“琬月吾儿,自蜀州一别,至今已有三月,思儿切切。汝兄得中,汝父与吾欣喜万分,恨不能回京一叙,然蜀州任未完,汝父不敢擅离也。吾儿近日可好?功课认真否?饭食多餐否?姊妹和睦否?犹记吾儿喜甜,随信寄来吃食若干,努力加餐饭。愿吾儿无病无灾,勿以我为念。”
沈姨娘的蜜饯做的好,送了各色蜜饯两匣子,还有琬月爱吃的甜酒醪糟,各色果子,蜀州出产的蜀锦也有。
除了指明给儿子女儿的,旁的都给了苏氏,由太太分派。
“四姐姐爱吃点子蜜饯,把这蜜饯给四姐姐也送一匣子去。”琬月收好了信,开始看姨娘给自己拿来的东西。
蜀锦难得,价格又实在算不上便宜,就算是在京城,也不好买的。不过蜀锦也算是地方特产,卿垣好歹是个蜀州地界的高官,卿垣说想要,自然有人奉上极好的蜀锦来。
这蜀锦沈姨娘总共送了三十匹来。老太爷老太太各四匹,苏氏同孩子们都是一人两匹,给苏府送去四匹,也是苏氏和卿垣做女儿女婿的孝心。剩下的不多,苏氏想着,若是渊哥儿定下来了,就把这蜀锦拿去给渊哥儿聘新妇。
苏氏的兄长苏怀远不如苏老太爷能耐,到如今也才只是个四品光禄寺大夫,不是个光禄寺听着大气,实则只是管圣人设宴这样的礼宴之事,平时不算太忙。一年里,春节设宴,中秋设宴,圣人的生辰万寿节,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生辰千秋节,端午设宴,腊月里最后一次大朝会后圣人要宴请百官。也这几个定时要设宴的。除此之外只有皇子公主嫁娶,封太子,新皇登基这些事情需要光禄寺去办。其他的例如妃嫔晋封,皇子公主诞生,满月等等,一般都是由内务府主理,只在宫城内举办。
虽然实权不多,可是着实轻松,苏氏的嫂子李氏五十岁生辰,苏怀远就能在家里陪妻子一道儿过。
苏怀远夫妻两个育有一子一女,长子苏瑾,二十八岁,娶妻朱氏,生有儿子年哥儿,女儿舒姐儿。次女苏瑜年二十,出嫁一年有余,怀孕四个多月了。
苏瑾在户部做个五品员外郎,虽官位不高,可是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个个都是实权部门。今儿他娘过寿,却是没能前来。
“哟,姑妈来了,快请进请进!这是咱们琬姐儿吧?生的真好,我看了都喜欢。琉姐儿生的也好。姑妈养了这样一对女儿,将来怕是家里门槛都要叫媒人踩塌了。”朱氏是个笑容爽朗的妇人,还有十几步呢就迎上来带着笑寒暄。
苏氏随夫外放快二十年了,见这个侄儿媳妇也有限,可朱氏这番做派,真就像她同苏氏是极其亲热的姑侄两个一般。
就算是关系算不得很亲热,可是到底是嫡亲的侄儿媳妇,苏氏自然也跟着热络起来:“瞧你说的,我看啊,咱们舒姐儿才是真的乖。舒姐儿,来,让姑婆瞧瞧,哟。咱们舒姐儿又长大了些。可见侄媳妇你辛苦!”
舒姐儿才三岁多,正是劳人费心的时候,朱氏每每养女儿的辛劳无人能说,可看见女儿越长越大,心里也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