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笑道:“好了,是我的不是。大嫂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呀。等吃酒那日,我等着大嫂,与大嫂一道去。好不好?”

祁大太太哼哼道:“你不与我一道去,我也找得着路去!”

说罢,把银子塞进她怀里,劈手夺过帖子,气哼哼地带着人走了。

祁大太太一走,四姑娘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她这大嫂烦人的时候是真烦人,可有时候逗起来,也挺有趣的。

到了吃酒的那日,琬月一大早就起来。其实要她做的没什么事了,事儿是一早就吩咐下去的,迎客的,接礼的,上茶点的,做菜的,布置客院的,早就妥当了,她要做的,就是陪着来赴宴的女客们聊天交际。

从前她没出阁,只是帮着母亲和姐姐嫂嫂打下手,如今却是真的她自己独挑大梁了。

宴席设在园子里的一处水榭里,在水榭旁有假山小溪,还有开得繁茂的鲜花。定北王府前身是梁王府,梁王两口子是个爱享受的,花园子打理得极好,奇花异草也很多。

旁的花儿如何姹紫嫣红的自是不必说了,只说那株名叫“香国夫人”的海棠花,就足以令人侧目了。

这株海棠花的花期比起正常的海棠花来说要晚得多,如今正是开花的时候。

一树粉白粉白的海棠花,从花心的深红到花瓣尽处的白色,呈渐变之态,花朵又极大,风一吹,发出簌簌的响声,看起来如同一树春雪压着红梅似的,既有明艳荼靡之色,又兼有清新雅致之态。

这株海棠花,之所以叫“香国夫人”,便是因着她姿态如美人,好似一位仙姿玉貌的贵女一般。

来王府的女客们,就没有不为此花驻足的。

今日二姑娘也来了,这让琬月高兴极了,二姑娘从前是不会出门的,可今日出门赴宴,也就意味着二姐姐心里不再束缚自己了。

她高兴地出来迎接娘家的女眷们:“娘,嫂嫂,二姐姐,你们来了。快来坐快来坐!我还想着,你们什么时候才到呢,可巧你们就来了。”

卿老太太当然没来,她老人家岁数大了,腿脚很不灵活了,除了不得不去的场合,她老人家一般不出门。这回孙女的暖房酒,她一早就同孙女说了,她脚疼得慌,就不去了。

苏氏笑着对女儿说:“我进来时,叫吉祥带着我看了一圈儿,你把府上收拾得极好,很有个王府的样子。宴席也安排得不错,我这心呀,就算是放下了。”

就算是宫宴上,女儿已经展现了自己的胆魄与智谋,但做母亲的,直到七老八十也还在为孩子担忧。她生怕女儿第一回独挑大梁办席办得不好,叫旁人耻笑。

但今日来,却见着处处都好,下人们也是井井有条,丝毫不见忙乱的做事,苏氏的心才算放下了。

二姑娘就笑道:“咱们姊妹里头,五妹妹是最聪明的,这点儿小事,怎么会难倒了她?五妹妹,听说你们家有株极好看的海棠花,它在哪儿呢?叫我也去饱饱眼福!”

第八十六章 争执

四姑娘本是同祁大太太,祁二太太喝着茶呢,见着二姑娘来,她就笑着同祁大太太,祁二太太说了一声,到二姑娘那头去了。

“二姐姐,今日怎么没带福哥儿来?他还没来认认他五姨妈家的门呢。”四姑娘摇着扇子笑道,“若不是我们家那两个太小了,我也跟着一道儿带来呢。”

二姑娘笑道:“他呀,都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得蒙圣人隆恩,允他科考,如今再不努点力,可怎么是好呢?索性都是至亲,日后还怕没有来五妹妹这儿的时候?吃席能耽误,功课却是万万耽误不得的。”

四姑娘前些日子,仿佛听着二姑娘与福哥儿母子两个闹了别扭,只听说是因着福哥儿想考武举,而二姐姐不允的缘故。

此时听二姑娘这话,显然还是打定主意叫福哥儿走科举的。她们母子两个的事情,四姑娘不插嘴,索性就装作不知道这事儿:“哟,福哥儿才多大?翻了年也才八岁。便是出来消散一日,也没什么,偏偏定的下心神来读书,咱们福哥儿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二姐姐,说不得孩子就给你挣上诰命了呢!”

她这话说得讨巧,二姑娘也忍不住笑起来:“四妹妹这张嘴呀,真是会说!那借你的吉言了,若是福哥儿果真的有出息,赶明儿我治一桌席请你!”

琬月也笑道:“二姐姐只请四姐姐,偏偏把我和嫂嫂忘了?那我们可是不依的。”

二姑娘笑道:“都请都请!咱们一个也不落下!”

琬月见着垂花门又进来一波女客,便笑道:“娘,嫂嫂,二姐姐,四姐姐,你们随意玩着,今日我不得闲,来日专门选一日,请大家都来玩儿!”

苏氏就笑道:“你自去忙你的吧!都是自家人,还需要你来招待不成?”

琬月便笑着去接待别的女眷去,卿家的女眷们自顾自地坐着聊天喝茶。

琬月布置的很好,坐烦了的,去赏花赏景也好,打双陆,投壶,下围棋也好,总有找得到玩得的。

二姑娘这些年出来得少了,有些夫人不认得,但在别人的席上,也不会大大咧咧地问出来,叫人家脸上挂不住。

瞧着她与卿家的女眷们坐一处,便大概知道她的身份就是卿家那个从前守了寡,后头梁王宫变时拼死护住卿家,叫圣人下旨褒奖的卿家二姑娘卿淑月。

这个猜测在听见王妃叫她作“二姐姐”时,就做了数能叫王妃叫一声二姐姐的,还会有旁人吗?那是再做不得假了,必然就是卿二姑娘。

能坐到定北王府的宴席上的都不是什么傻子。定北王妃的娘家母亲,姐妹,自然是第一等的客人。这无关权利地位,只看亲缘,就不能有比她们更近的,大家甭管平时看见她们会不会寒暄几句,但到了这席上,她们就算是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谏议大夫袁夫人。

袁大夫是个略微有些头铁,而且是正直到有些迂腐的老臣。

但凡只要他觉得不对的,理应上折子劝谏圣人的,那便是圣人不悦极了,他也敢直言不讳。

圣人哪怕有时候真被这小老头气得跳脚,但回头一想,这小老头说得有道理,他不能因为自己一时之气便治罪。谏议大夫本就该直言上谏。

因着他刚正不阿,直言上谏,在朝臣当中名声非常的不错,就连他的孩子,也是一等一的好名声,说是袁家家风清正,大家也都认可他教出来的孩子们。

因着丈夫名声好,她常年在贵夫人圈子里头也都是受人奉承的,天长日久的,袁夫人也变得高傲起来。

这会儿便是许多夫人们围在一起赏花,袁夫人本来被奉承得很开心,一转头看见了卿家的女眷们说说笑笑的,那股子不平气又上来了。

卿苏氏婆媳两个也就罢了,夫君都是朝中重臣,可那祁卿氏是个什么东西?夫君不过五品小官儿,不是命好,与王妃同父,这席面,便是她捧着真金白银都进不来,居然还与自己一样,坐到的上等席面。

她忍不住柳眉一挑,说着些不怎么中听的话:“哼,有的人啊,便是麻雀做不成凤凰。便是坐上了上等席面,也只好与自己娘家人说说笑笑的,便是来与我们一道搭话,却没什么话能与咱们说呢?”

祁大太太听了,只觉这话不对,本是要回去吃点心的脚便停了下来,在花树背后听着袁夫人说话。

那有爱捧着袁夫人的小夫人们就说了:“夫人说的是谁呢?也叫我们听一听,认一认,赶明儿见了也认不出,倒误以为是咱们自己了。”

袁夫人带着嘲讽的笑:“还能是谁呢?你瞧,咱们夫君便是最低也是个三品官,她那男人,在五品上待了多久了?听说最近满京城的送礼,想叫她男人动一动呢!哼,自己不是个成器的东西,就是捧着金山银山,也没人搭理她。若不是靠着王妃娘娘的面子,她进的来这场合?便是再有十来年也进不得!赶明儿你们谁家缺钱了,就与她家知会一声,只怕她上赶着就把钱送来了!”

一贯捧着袁夫人的小夫人们面面相觑就算她们再是以袁夫人为首,却也做不出在定北王妃的席上,说她娘家姐妹的不是。那定北王妃,可是敢在宫宴上拿钗子挟持庶人何氏的,那个狠人,谁敢得罪她?

袁夫人没听见意料之内的附和声,忍不住“啧”了一声:“哼,你们是哑巴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