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她性命?”初岚听到他的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眉峰都挑了起来,“她想害你,你还要饶她性命?”
夏希握住他的手,软声道:“她总归没有真正的害到我,且她这么做,也算情有可原,我、我若是看到您与旁的女子亲密,我怕也是忍不住……”
初岚坐在他身边,宽大的手掌不轻不重的去按摩他的后腰,一边道:“你说的这句话虽然取悦了我,但我并不认同你的话,我倒不知道做出这等害人的事怎么还能‘情有可原’?而且如若换做是你,你便是自己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也绝不会做出伤害旁人的事,因为你的心原本就是善的,而她是恶的。”
夏希见他神色坚决,只能再次道:“她总算跟了我一场,我不想看到她落到这个下场。初岚,你便收回给她的所有东西,将她送回两国边境去,这辈子再不让她入境,可以么?她胆子小,做出这些事也只是一时糊涂,以后我在宫中,她回了夏朝,这辈子都见不了面,她便也害不了我,是不是?”他见初岚脸上有软化的神色,又连忙伸出手去抱他,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凸起的大肚子上,柔声道:“咱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了,这样做,岂不是为他积了福报?”
初岚轻轻揉着他的肚子,低头看他惶急的神色,心知若是不应了他,他必然会伤心难过,便道:“好罢,这次我就答应了你。”
夏希脸色一喜,高兴的连连点头,“好,好,我替彩环谢过大王。”
初岚道:“但我有一个要求,就是你不许再见她,今夜我就让人将她送走,就只当宫中从未有过这个人。”
夏希满口答应:“好,我不见她。”
初岚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有些不满的凑过去咬了下他的嘴唇,凶巴巴的道:“这样恶劣的事也在你三言两语恳求中我便心软放了她,你说你是不是魅惑君主的王后?夏人把这叫枕边风?这么看来,你也太会吹了。”
夏希被他这样一说,羞的脸色发红,小声道:“我、我并不是魅惑您……”
看他忐忑的样子,初岚连忙笑了起来,再仔仔细细的往他的嘴唇上亲了一遍,道:“我倒希望你多魅惑魅惑我,但这样还不够,等你生产了,你要加倍补偿我。”
男人的话中暧昧十足,夏希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好。”
虽然跟初岚请求的时候是说将彩环所有的财物都收回,但夏希到底担心她一个女孩子身无分文难以生存下去,所以等初岚一走,便抱着笨重的肚子开始翻箱倒柜,寻找值钱的东西。他不敢挑太大件的东西,而蛮族的所有玉器和金银首饰都做的很厚重,难以隐藏在身上,夏希便略过了,等翻到自己从夏宫中带来的东西后,发现除了母亲给的金钗外,其他并无什么值钱的物件,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将那一根金钗用一小块手帕包了起来,唤了个平日还算亲近的侍女,托她悄悄的给彩环送去。
那枚金钗是他母亲留给他不多的遗物之一,夏希心中不舍,却也知道如若能救上一个人的性命,比它压在箱底要好,也希望如若有缘,能教他再碰上这根簪子,到时候一定赎回来,好好保存。
这一切他连兰朵儿都不敢告诉,怕她转而去跟初岚说。到了天黑,初岚回来陪他用晚饭,夏希吃的少,还有点食不下咽的,初岚看了他一眼,道:“她被完好无损的送出宫了,几日后就到了夏朝的地界,回了她的家乡,你还担心什么?”
夏希听到这句话,稍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个浅笑来,温声道:“如此就好。”他看着身边的男人,感动道:“多谢大王允我这件事。”
初岚勾唇道:“我若杀了她,你一辈子不心安,我当然不想看到你那样,所以我除了妥协,又还有什么法子?”
夏希看着他,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当真幸运,能碰上这样好的一个男人。他轻轻叹道:“初岚,再没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
初岚被夸的尾巴仿佛要翘到天上去,愉悦的笑道:“既如此,就多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身体,至于其他人么,跟你再没关系,你从此还是忘的干干净净的好。”
夏希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好。”
第四十九章?最后的天空
彩环被送出宫是秘密进行的,她这些年得到的好衣裳好首饰全部都不允许带,身上的华服都被扒了下来,只能穿一件普普通通的袍子,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只有夏希托人偷偷塞给她的那根金钗。
她看到那根金钗才开始彻底的后悔,她知道这样东西对夏希来说有多重要,而他居然肯将这样东西送给了自己,只为了自己未来有一个出路。一想到这,彩环就内疚不已,同时暗暗庆幸自己没有铸成大错,至少夏希没有因为她的可耻行径而受到伤害。
怀里捂着那根金钗,坐在窄小的马车上,彩环这次是真的忍不住哭,哭的难受又悔恨,她想起了他们初来蛮族的路上,她那时候年纪小,因为选上了自己而伤心不已,夏希却喂她蜜饯吃,一路上照顾着她,她困了甚至还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睡……而她又是怎么回报对方的呢?明明知道夏希也很爱大王,却还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故意去勾引他,还将这件事告诉夏希,求他成全自己……她看准了夏希的心地善良,看准了他看重自己,所以加以利用,并且还得意洋洋。
夏希去了神庙后,她的风头虽然不如嬗蝶,也没真正被宠幸过,但还是被漂亮的衣裳贵重的首饰以及权势迷了眼,等嬗蝶身亡后,甚至隐隐希望夏希也不要回宫,让宫中只有她一个人。她相信,总有一天大王能看见她的好,宠幸她。她也恶劣的过分,闲暇时故意要去看夏希,故意在他面前炫耀,还故意嘲讽他……
自己当时是怎么能干出这么多混账事的呢?
在夏宫里的成长多少影响了她的思想,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想要不择手段的往上爬,彩环觉得自己也可以,而到了如今,她却后悔不已,她实在做了太多的错事。
彩环哭了好几个时辰,哭到浑身疲累,渐渐蜷在马车内睡着了。她过惯了几年好日子,平日睡的是软床,盖的是锦被,此刻这又冷又硬的地方,虽然很困倦,但睡上两个时辰也就醒了过来。
马车的缝隙里透出一点光,彩环伸手撩开帘子,看到天边已浮现出鱼肚白,马车行走在草原上,偶尔能看到一堆乱石,分不清是到了哪里,所以彩环朝赶马车的宫人问道:“到哪里了?”
宫人头也不回的道:“快到了。”
彩环问:“是要出玉都了吗?”
宫人应了一声,态度敷衍,彩环却也不敢责怪。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个人还有一辆马车,让她心里发慌。她又后悔这次的行径,如若不然,她此刻定然还美美的睡在自己宽大的床上,醒来后就会有人替她洗漱,替她梳妆打扮,她还有美味的早饭可以吃,吃完后可以逗逗猫摸摸狗,然后去夏希那里走上一遭,陪他说说闲话,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见大王一面……
然而现在一切都毁了,在她的愚蠢举动下,要不是夏希心善,她这谋害王后和皇子的行为,便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
幸好,她现在命还在,怀里还有一根价值不菲的金钗,她今年才二十岁,只要回了夏朝,把金钗卖个好价钱,置办一点产业,未来还能寻一门亲事,安安分分的将自己嫁了,然后生几个孩子……
彩环想到这里,心里又燃起希望来。她两日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东西,临行前甚至只吃了个又冷又硬的馕饼,此刻过了多时,肚子自然饿了,喉咙也觉得干渴,但搜寻了一下马车内,竟一点干粮都没有,她只能再掀开前面的门帘,问道:“大哥,有吃的吗?我饿了,没有的话有水也行。”
宫人道:“没有。”
彩环低头看他的腰上,明明带着一个水囊,便道:“你腰上应该有水,给我喝一口罢?”
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停了马车,将水囊解下来丢给了她。彩环手忙脚乱的接了,拔开塞子往嘴巴里猛灌了一口,又差点吐了出来,道:“不是水,是酒。”蛮族的酒极烈,全不似夏朝的甘醇,普通女子自然喝不惯。宫人将水囊拿了过去,自己喝了一口,道:“我跟你说了没有水。”
彩环被酒辣的吐舌,脸色都有些红了。宫人突然道:“兴许你现在喝点酒,比喝些水要好些。”
彩环连连摇头,“我才不喝这鬼东西。”她又呛了几下,宫人将水囊塞好,重新挂在腰上,扬起马鞭赶马,一边道:“快到了。”
彩环好不容易才压下那股酒气,问道:“快出玉都了吗?”她知道他们要去夏朝和蛮族的边境,一夜的路程是绝对到不了的。宫人也不答,只赶着马车,天色越来越亮,像是谁将一块遮掩整个天空的黑幕渐渐拉开了一样,从初始慢腾腾的亮,到最后天色大亮,远处金灿灿的太阳也冒了出来,让人知道,今天又是一个好晴天。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竖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石块,有些竟不像是天然的,而且越往前走,石块越多。彩环也出城过好几次,从未到过这里,她心底疑惑,忍不住问道:“这里是哪里?怎么有那么多的石头?”宫人不答,只是赶着马车,熟练的绕过那些石块前行,彩环见他这样,心里渐渐发慌,脑海中产生了些不好的联想,脸色都发白了,她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宫人还是不答,彩环再三问,甚至恨不得跳马车逃跑了,马车突然转过一块巨大的石头停了下来,宫人也终于开了口:“到了。”
彩环心底更慌了,想要问他到底到哪里了,抬眼往前一看,不远处竟有好些人,看到为首那一人,彩环整个人彻底瘫软了下来。
高头大马上乘坐的人正是蛮族的王,像狼一样的男人初岚。
他不在夏希面前的时候,气质是冷凝的,浑身带着一股冷意,像是随时要朝谁发动进攻一样。彩环爱慕他,却也惧怕他,想要亲近他,又不敢靠近他,此刻见到他出现在面前,她即便是再天真,也不会幻想她会重要到初岚来送她离开的地步。
除非是另外一种含义的“离开”。
俊朗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宫人急急忙忙的下了马车朝他行了礼,初岚轻轻点了点头,宫人便垂首站在了一边。初岚身边还有十二骑,俱是威风凛凛,器宇轩昂,而他在中间,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即便是普通人随意的扫上一眼,也能知道谁才是他们中间的头。
彩环想缩在马车内,但又知道自己决计躲不过,她只得战战兢兢的冒出了头,抖着嗓子叫了声大王,又问道:“是、是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她心知自己恐怕下场不妙,此刻唯有提起夏希,兴许才有一线生机。
初岚听到这句话,嘲弄的笑了一声,微眯起眼看她,道:“你还有脸提他?”
彩环臊的满面通红,但威胁在前,不得不鼓起勇气,道:“我、我知晓我犯了天大的错误,也极其感恩殿下饶了我一命,还有大王,我也感谢大王的仁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