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账本造假被识破的事,让陆账房对?任白芷有了莫名的恐惧与崇拜。

李林竹赶紧打断道, “我是来找陆二叔的。”

颜怀义?冷笑道,“咋的,难道找你要的题集, 这次你也要先给他看看?他不是不屑于考这种么?”

李林竹赶紧解释, “不是, 是别的事。”随后凑近颜怀义?小声说道,“是罚陆二叔去?做游医的事。”

颜怀义?听闻十分惊讶,“当真?”

李林竹接着说道,“你也别跟我装不知情,这次也罢了, 下次有什么事儿,还?如此不信任我,去?找外人,我也就没你这个兄弟了。”

颜怀义?的神色紧张,但最后还?是认了下来,“知道了。”说P.M. 獨.傢.癥.蠡完,看了一眼自己的诊间?,大声斥责道,“如松,你脑子里都是屎么?我说了多少次,蓝色瓶子里的药渣不能随便倒!我这还?有约呢,又因?为你要迟到了!”

李林竹不好?参与师徒的对?话,便专心在凳子上等了一会儿。

陆怀的病人终于被他的家人抬出来,还?不住地一个劲感?谢,说着下次要再刻个匾牌给他。

陆怀依旧没什么表情,交代了几句注意后,便让陆正平去?开药了。

“总算来了。”陆怀看着李林竹说道,“进来说吧。”然?后把诊间?的门给关上了。

李林竹开门见?山,“合约由诊医,改成游医,但还?是领月钱。”

陆怀冷笑道,“我都游医了,你月钱寄哪儿去??”

“三叔的家不还?在这儿么?”李林竹笑道,“而且三叔的账本也被理清楚了,是正平之前?挪用了,三叔为了补上,才改了账本。昨日夜里,我已经派人去?跟三叔说了,想?来你也是知情的。”

陆怀不说话,只是把他屋内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勉之,你可觉得?,二叔过分了。”良久,他开了口,声音却有些哽咽。

“是我爹许诺给你的,不过分。”李林竹安慰道。

“你爹。”陆怀声音突然?有了活力,“你可记得?十三年前?,屏党楼发生了一场大火?就在这条街上。”

李林竹摇摇头,十三年前?,他才七岁。

“就是那场大火,烧到了我家,我娘,我爹,还?有我大哥,都不幸因?这场火,去?了。”陆怀说不下去?了。

“世事无常。”李林竹本想?安慰道。

“不,那是可以?避免的。”陆怀激动地说道,“如果当时,这条街上能有一家药铺提供足够烧伤药,我大哥就不会毁容,也不会因?为受不了周遭的指点,自缢了。而我爹娘,如果被救出来后都被及时止住血,也不会,还?没来得?及享福,就去?世了。”

李林竹依旧保持着沉默。

“你爹去?了以?后,我按照约定,在京城行?医十几年,我哪儿不知那应急熟药,不如别的熟药挣钱。但那应急的,哪儿是药啊,那是命啊,那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救命药啊。”陆怀像是没了力气一样,坐到了自己的凳子上,年迈的脸上再也不是冷漠,而是痛苦。

“二叔...”李林竹张了张口,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

“三年前?,有个才四岁的小男孩,从树上摔了下来,地上一根小树枝,就直直插进了他的腰部?。我没办法?,只能把割肉取出来。然?而,就是因?为那所谓的高等小蓟草,放久了,药效失灵,没把血给及时止住,最后淤血导致那个才四岁的男孩瘫了。”陆怀的眼睛看着远方,讲着另一个故事。

“我懂。”李林竹哽咽着吐出两个字。

“你懂有什么用,这药铺可是你娘这个不懂药的人管着。”陆怀嗤之以?鼻。

“是,但如果是我管,可能还不如我娘。”李林竹正色说道,“陆二叔,我相信你跟我爹不是第一个想?做出一个长期可以备有应急熟药的人,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李家,还?有哪一家药铺可能在一天内拿出可以?救至少百人的止血药材?而这些,都是我娘办到的。如果不是她?调整了药铺的结构,保障了店铺的亏损小于盈利,李家,哪儿有底气备那么多完全可能用不上的药材?”

陆怀不依不饶,“那你觉得?,救百人就够么?”

李林竹摇摇头,但他继续说道,“但救天下人这事,不是靠几个高尚的医者勒紧裤腰带就可以实现的。”

陆怀沉默了一阵,笑了笑,“娶了媳妇儿的人,是成长了许多啊。”

李林竹笑道,“那陆二叔一直没娶媳妇,可是一直没长大?”

陆怀变了脸色,“没大没小。”随后说道,“成了家,就不能随心所欲了。你看我那三弟,娶了媳妇,生了个浑小子,天天干着枯燥的记账活,几十年如一日,无聊死了。”

“陆二叔这是在教唆我和离么?”李林竹开玩笑道。

陆怀却当了真,赶紧说道,“你小子可休胡说!你跟我可不一样,陆家有我三弟开枝散叶,你家可就你一个。”

李林竹耸耸肩,说道,“陆二叔可是严于律人,宽于待己,自己可以?想?方设法?逃离京城去?自由自在的生活,却要求我乖乖按照长辈的安排活着。”

陆怀直直地看了看李林竹,似乎想?知道他这话有几分真心,几分玩笑。

李林竹见?此,笑了笑,“我是想?看看二叔会不会因?为我留下来,果然?还?是不行?啊。”

陆怀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也曾以?为我可以?为了遵守与你爹的约定,放弃自由。十年了,当我知道三弟被你娘怀疑的时候,我第一反应竟不是愤怒,而是一丝庆幸,我甚至想?过,如果你娘连带着一起怀疑了我,毁了合约,放我自由,你爹在地下,也不会怪我,该有多好?。”陆怀坦白道,“我活了也快四十年了,最快活的日子,却是在外游学那几年。”

李林竹说道,“嗯,陆二叔只要继续行?医救人,就不算违约。”

陆怀听闻放肆大笑,“早知道跟你说一下就行?了,我何必搞那么麻烦。”

李林竹也笑了,“很多时候的各种绞尽脑汁,真的不如坦白的一句话。”

陆怀点了点头,“那我走后,这诊间?,谁坐诊?”

“正平。”李林竹说道。

陆怀皱了皱眉头,说道,“正平的医术是我一把手教的,我自是放心。只是正平的心术,怕是还?需要多多磨练才行?。”

李林竹笑了,“一个都要走的人了,还?担心这担心那儿的,你是不是还?要担心颜怀义?欺负正平?”

陆怀骂道,“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姓颜那小子虽然?人也不怎么样,但为人做事还?是比正平有数些。你也知道正平去?年被一个青楼女子骗去?了一百贯的事儿,心里有数的人能作出这事儿?”

“那你的桂花酿如果全留给我。”李林竹说道,“我便受累帮你看着正平。”

“臭小子,还?惦记着我那酒呢!你那个酒量能喝得?了多少。”陆怀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