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点点头:“他是说过,很多?药材放四个月都不坏,他却非要两个月就扔掉重新采购。药铺好不容易由怀义?稳住了?营收,他这?做法?,只会让咱们又开始亏损。”
“所以,我认为,陆二叔以次充好的做法?,实际是在平衡新鲜度与成本之间的矛盾。他觉得放久的高?等药材,还不如新鲜的中?等草药有?效。反正滞销的也会被扔掉。”李林竹分析道。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警告一下也就罢了?。”王氏显然对这?件事不甚在意,但提到颜怀义?时却恼怒不已,“怀义?何至于写两封举报信,竟还送了?一封给衙门!简直是损害咱们药铺的名声!”
“举报信确实有?两封,但分别是陆医和陆账房所写。只是陆医的那封,是被颜医送去衙门的。”任白芷解释道。
“自己?举报自己??”王氏一脸错愕。
“不完全是。”任白芷话锋一转,“外头都传陆账房被开是因我而起,可有?这?回事?”
王氏沉思片刻:“的确。当初考你算账时,你无意中?发?现了?账本的问题,我便叫来陆三问话。他当时只讥讽你是个小丫头懂什么?账,我也没?多?想,就让他回去了?。后来,大房的人突然来替他说情,我才觉得蹊跷,临时停了?他的账房差事。”
“所以他嘴上讥讽,实际很是相信,我有?能查出他账本造假的本事。不然,他也不会误以为临时接管药铺账房的我,是来查他的假账的。为了?混淆视听,他自作?聪明写了?举报信,让我们误以为假账和以次充好有?关?。”任白芷总结道。
王氏琢磨着她的分析,点了?点头:“那陆医的举报信呢?”
“陆医大概觉得我年轻不稳妥,又写了?一封以防万一。”任白芷轻描淡写地回道,暗暗瞒下迟到的事。
王氏正欲追问,却被李林竹打断,沉声说道:“二叔应是想借怀义?之手,将告发?信递交给您。怀义?了?解陆家与我们家的情谊多?深,毕竟他曾多?次向您提议减少应急熟药的存货,您却宁愿亏损,亦要保证陆二叔的最低要求。或许他担心信交到李家后,李家不会对陆二叔处理,甚至可能会包庇,因此才将信件递交给官府,这?便是衙门比我们晚收到信的缘由。”
王氏听后,轻叹一声,沉默不语。
任白芷心中?暗自庆祝,十贯钱已近在咫尺,想起了?漏掉的一环,询问李林竹:“刘老三找到了?么??”
李林竹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任白芷,答道:“刚找到了?,不过他不姓刘,也不排行老三,而是住在胭脂铺遍布的诸访巷。”
“诸访巷?大房家所管的那家药铺也在那里。”王氏冷笑一声,嗤之以鼻,“难怪陆三刚被我叫走,大房家的立刻就得知消息,原来是在药铺安了?眼线。”
这?大房家何氏,想来是从刘老三口中?得知陆账房因为账本之事被王氏叫走,故意做戏,挑拨离间,坐实王氏对他的怀疑。
任白芷心中?不由感叹,这?大房家的何氏平日里看上去没?什么?脑子,关?键时刻却是个人精。
“所以,那日刘老三看到衙门的人来店里,我又谎称是我找来的,他便误以为我怀疑到他头上了?,因此翌日便匆匆逃走。”任白芷回忆道。
“大致如此。”李林竹缓缓道,“剩下的,或需与本人核实。娘,您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王氏轻抚额头,闭上双眼,又叹了?口气,“此事实乃我的过失,若非去年我病重,想来那挪用的一百贯早已被我察觉,不至于今时今日才察觉账本不妥,怀疑到陆家。至于陆二叔,我本愿意庇护,但事态已被衙门重点盯上,我也无能为力。”
她继续道:“罢了?,陆二本就想做游医,若他能继续挂着李家的名号,算是不负我对你父亲的承诺。至于衙门那边,我写份文书解释,只求县衙不予公布此事,多?少罚金我们都认。”
“那陆账房呢?”任白芷乘机询问。她心中?暗自思忖,如何能不在这?个机械重复的工作?上耗费时光,毕竟她已酝酿出一个大胆的赚钱想法?炒交引。
“挪用公款的人,岂能再用。”王氏当即打消了?任白芷的念头,耐心解释道:“我考虑过,一个药铺便一账房,哪怕是胆小如陆三,也出现了?挪用的情况。故我决定,未来每个药铺各招数个账房,轮流安排日子,每次轮换都要求互相审查账目,这?样才能随时查出异常。只是招人需时,任氏你做得不错,便继续做下去吧。”
王氏这?算盘打得精妙,任白芷心中?暗自感叹,不亏是将李家药铺发?展壮大的女性。
可她不想被困在账房这?个岗位上。想到这?,任白芷心中?突发?灵感,凑到王氏耳边低声耳语几句。
王氏听完,点了?点头,“倒也省事,那你便去吧。”
“谢太太。”任白芷欣然应答,心中?暗喜,有?人替她做事,自己?便白拿一贯,实在是太爽了?!
李林竹闻言,立刻不满地反驳:“你称她为太太?”
“啊?”任白芷一愣,心中?疑惑,难道我还不配称呼你娘为太太?
王氏却笑着说道:“无妨,总归是刚嫁过来,不免不适应。”
任白芷尚未反应,李林竹已不甘示弱:“嫁过来也有?一段时日,新妇早已成旧妇,唯有?娘宽宏大量,我可不敢苟同。”
王氏的笑意愈发?浓烈,“你可别在娘这?里装。”说完,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客喜说你近日总能多?睡一刻钟,难道是因枕边有?个人更为安心?”
李林竹闻言,面?露慌乱,“客喜胡说,我睡得几个时辰,他又如何知晓?”
这?可不一定,任白芷如同看戏般,注视着李林竹,恰好看到他回头时,脸上泛起的红晕。
王氏猛咳几声,吓得李林竹急忙把脉,又喂了?几颗药,语气关?切地说道:“娘就先?休息,别再操心,李家的事儿有?我来打理。”
王氏仍轻咳着,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李林竹,“你一个人太过辛苦,若未来不止你一人,娘便可安心。”
“你与祖奶奶皆爱说些无用之言。”李林竹的声音微微哽咽,“我有?你们,我并不辛苦。”
王氏边咳嗽,边笑着望着李林竹,“我想念你爹了?。”
李林竹闻言,神情黯然,再无言语。
此刻,任白芷却不知自己?该做何选择,究竟是安静离开以留给他们母子独处的空间,还是乖乖待着,静候他们的交谈?
未及她思量,王氏的咳嗽稍有?缓和,轻声说道:“我也累了?,你们先?出去,让素问进来侍候我休息。”
第34章 举报信后续 旧账虽清心难解,新棋方布……
元丰二年六月十六日, 申时。
李林竹下了太医局后,便直奔西街的自家药铺,得?赶在陆二叔走之前?到达。
等他到了药铺的时候, 药铺还?没有打烊, 一个维修房梁的人正在陆怀的诊间?接受着治疗。
而那个任白芷,今日出门, 却又没来查账, 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正巧碰上送一对?母子出来的颜怀义?。
“哟, 又来了?”颜怀义?打趣道,“你媳妇刚娶的时候不心疼, 成婚没两日就跑出去?了,现在倒是天天追着你媳妇儿跑啊。”
“你又没正经。”李林竹赶紧反驳道。
只听见?一旁的陆账房神神秘秘地说道, “林竹媳妇儿有火眼金睛,啥都瞒不过她?,也难怪林竹也被收拾得?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