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烟白无心去分析柔羽到底要做什么危害这个国家的事，又是如何说服千樘帮忙的，如今最重要的是师兄，先得保证师兄的安全，柔羽做这样的安排，显然也是为了师兄好。

“你还有什么疑问，我没时间一一帮你解答了，祭典天未明就要开始，我们必须早点离开流照。”

女孩有点沉不住气了，懊恼的催促贺烟白。

贺烟白也不啰嗦，抱起昏睡中的顾星予，便打算离开，月霜霭早已提前收拾好行李，在顾星予的床底下摸索一翻，随即在书架后边竟出现了一个入口。

原来这里居然藏着一条密道，贺烟白抱着顾星予，跟在背着一大包行李却身形灵活的月霜霭，走进了密道。

另一边，原本被顾熠察觉的柔羽，在千樘的配合下，反制住了顾熠。

“陛下，明天的盛典你就不必参加了，今夜会有人送你离开流照。”

顾熠眼睁睁看着枕边人让人将他捆绑，那张他亲过无数次的柔软嘴唇，冷漠的吐出那些话，只觉得全身一阵冰冷。

那张总是带着柔和笑意的面容一片冷漠，这个被国人称为暴君的男人自认无坚不摧的心仿佛在一点点被眼前人撕碎。

“我也是流照人，如今还是流照的王，你既然要所有流照人死，那应该连同我一起。”

柔羽并不在乎顾熠的冷言冷语，只是漠然的看着他。

“你舍不得我，是不是？”

柔弱仍旧不回答他，眼睁睁看着他眼中的火光慢慢熄灭。淡淡扫过一旁的千樘，千樘明白他的意思，施法让流照王陷入昏睡。

“让人带他走吧。”

柔羽轻飘飘的嘱咐，千樘神色平静，“没有人手带他走，我早已让那几个修士走了。”

柔羽的目光变得凌厉，似要在他的身上剐个血洞来。

千樘微微一怔，心想不愧是母子，平时看着半点不像，生气起来倒一模一样的凶。

在得知顾星予有孕，并且看时间明显不可能是自己的后，千樘的情绪一度失控，为了避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千樘这些时间一直避着顾星予，包括他的小徒弟。

他下意识的不想再去伤害顾星予，但心中又有什么叫嚣着毁灭，去狠狠的惩处背叛自己的顾星予，毁掉他曾经最看重的小徒弟。

千樘毕竟是大乘期的大能，早早的就已觉出了自身的不对劲，恰好此时柔羽主动找上了门。

柔羽平时表面上与他客套，但千樘知道对方有多厌恶他，真是爱子心切呢，这样过分善良的人，不容易去讨厌任何一个人，但一旦恨一个人必定会很执着。

千樘很意外，而柔羽此时却直白的道明了来意，柔羽一眼就看出了他如今如此善妒易怒的症结所在魔气入体，侵占心脉，日积月累，即将形成心魔了。

柔羽在私下与他见面时并不隐藏对他的厌恶，毕竟对一个爱子如命的母亲而言，千樘的所为罪不可恕，但在提到这些时，柔羽似乎有点意外，这个道貌岸然的仙君，居然能为了小徒弟贺烟白做到这个地步。

千樘心中逐渐成形的魔，小部分与那次和魔族交战有关，但更多的是长年累月的积累，而这些魔气来源于他的小徒弟贺烟白。

千樘有个从未告诉过旁人的秘密，连宗主都半点不知，那就是贺烟白半人半魔的身份。别说是修仙大宗，便是散仙凡人也极难容得下这样的血脉，当然魔族亦会排挤。千樘也是在贺烟白三岁多的时候才发觉的，千樘猜测贺烟白人族那一个亲人法力深厚，因此才能压制住他体内另一半的魔族血统，没让人第一时间发现问题，不然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不提宗门就是千樘本人也不会留贺烟白，可他发现时，已经养了贺烟白三年，他头一次产生了恻隐之心，隐瞒了这个秘密。

随着贺烟白的长大，他体内的人族血脉越来越压制不住魔族血脉了，毕竟魔族血脉攻击性太强了。

而魔族与其他种族最大的不同，便是天性善妒易怒，与生俱来强大的力量和毁灭欲。

千樘只能不断查阅古籍，寻求解决的办法，一开始是一些压制魔性的偏门法子，可随着贺烟白逐渐长大，这一招便开始失灵了。千樘那时候才发现，不仅贺烟白体内的人族血脉强，魔族那一部分更加不凡，千樘推测，贺烟白的人族血亲是后来强大，而魔族那部分的血脉却是天生纯粹，这个时候，千樘想到了两个人。贺烟白的名字其实不是他们宗门任何一个取的，是他们捡到贺烟白时，有人早已用血刻在襁褓上的。

姓贺，有着过分强大实力的人族血亲，以及另一半纯粹与魔族王族无异的血脉，千樘多少能猜到一些贺烟白的身世了，曾经的仙道第一人贺玄，那些隐秘的信息，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一无所知的。

千樘连修炼的时间都减少了，日夜锁在藏书阁里寻找解决之道，最终，千樘找到了从根源解决的办法，那便是把贺烟白的魔气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样做给他自己带来的恶果难以估量，因此，千樘并没有第一时间使用，直到顾烟白七岁时，与师兄弟比试，意外摔落悬崖，求生的本能激发了体内更为霸道的魔族血脉，在被救回宗门后，千樘便发现他额头开始浮现血色的不知名花印，千樘使用了许多术法也没将其除掉，从古籍上的记载来看，他知道贺烟白那个时候随时都有入魔的可能。千樘并不如世人所敬仰那样高洁，但贺烟白是他当半个儿子养到七岁多的孩子，千樘做不到放弃他，不得已，千樘就使用了那个能转移魔气的秘法，其后又无数次重复使用，因此贺烟白长这么大都没出过岔子，不过千樘就不容乐观了。

只不过千樘灵力深厚，并且实力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转移过来的魔气被他压抑得很好，虽然对他的影响并非一点没有，但微乎其微，妨碍不了他，直至那次与魔族交战，中了噬魂咒。

即便第一时间由顾星予那具天生名器的身体治疗，但终究还是伤了根源，自那以后，他体内积压的魔气就开始影响他了，那种影响较之以前的强烈，变得温和，开始潜移默化影响他，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而魔气的滋养最需要人的负面情绪，糟糕的是千樘逐渐对顾星予动情不自知，于是那些魔气就有了很好的滋养源。

被这些情绪感染，魔气越来越侵占、左右他的意志，千樘于是变得暴躁易怒，虽然因为他本身的性格，这些并没有在明面体现，但在面对顾星予时，他却总有种恨不得毁了对方的心思，千樘无法控制，甚至无法察觉，因为那些魔气，已经很聪明的与他本人的情感融合在了一起。

也是这次，因为顾星予怀孕，他情绪波动太大，千樘才开始有所察觉，其实往前推一点，把贺烟白打成重伤那次，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暴虐，也是有迹可循的。

而羽萃一族天然克制魔族，并且拥有遏制的秘法，柔羽主动找千樘，便是为了寻求合作。他提供秘法，千樘帮他毁灭流照。

明天的祭祀即将变成流照国人的祭日，原本的祈福会变成万千生灵的活祭，这是一场策划多年的报复。

千樘对柔羽与流照的恩怨没兴趣，也并不在意多少人会因此而死，但间接害死万千生灵，他是要背负因果的，但他没法，得不到秘法，心魔即成。

柔羽先将秘法教了他一半，承诺活祭之后将另一部分给他，千樘并不认为先前对他充满敌意的柔羽，会信守承诺，说不定要葬身在这场祭祀里的不仅是那些流照人，他也是柔羽的猎物之一。

柔羽痛恨流照，必然也痛恨他，因为顾星予，一想到顾星予他体内的暴虐情绪便开始汹涌，即便知道这是魔气的影响，但千樘想，即便没有魔气，他也舍不得放开顾星予了。

即使知道柔羽绝非善茬，千樘也不得不去赌，不过他也有后招。

这些天来，他有些摸清了柔羽的想法，以柔羽对顾星予的在意程度，他肯定是要最先保全顾星予的，而托顾星予的福，贺烟白必然也不会有事，这就让千樘少了一些牵绊，其次，柔羽要他代替小神女参加祭典，那便说明这小神女并非流照人，且柔羽对她有些感情，千樘也没打算动她，一来自己就是替代她的，二来柔羽的意思是要让神女带顾星予他们走的，最后……千樘在赌，柔羽有几分在意这个、明显对他情根深种的流照王。

而今看来，他赌对了，他有了筹码。

第31章 31 烟消云散

雾茫茫模糊视线，顾星予拼命的想要看清周围的环境，却如何也看不明，他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直至黑雾变成了一种刺眼似血的红，化作了绵绵细雨下落，一抹纤弱白影出现在了他眼前。

“星予”。

那人神色柔和，目光眷恋的看着他。

“柔羽？”

顾星予心中有很多疑问，可不等他多想，就听到柔羽说:“星予，我是来与你告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