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宫里传来了旨意。

萧肆府长安公府先柏夫人被封为五品令人。这道旨意完全打在翟氏的脸上。翟氏与公府联姻,本就打着族中出一个诰命夫人的主意。

诰命为一品到五品官能为母亲或妻子请封的,是天子恩德,无上荣耀。

一般来说,除非母亲故去,否则惠国以孝道治国,都会以母亲为尊,当年萧元便是为他的生母宣氏请封诰命,而翟氏则等着他的儿子萧肃来为她争取荣耀,未料萧肃资质不如萧肆,没能学会诗书礼义,纨裤子弟的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

萧肆从小就有读书才华,即使她刻意不让他上族学,不给他书本,甚至在冬日里把他的手泡在冰冷的水里,都没能阻止萧肆一步一步的走向状元的位置。

反观萧肃,在她的溺爱之下,只得了一个恩官,枉费她费尽心思,请了所谓的“名师大儒”来教导萧肃。

六品恩官,是不能为女眷请封的,翟氏的希望只有等到萧肃袭爵,以长安公的身份为她请封,可如今世子之位,萧肆稳如泰山,就算要等到众人发现萧肆阳痿无嗣,那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翟氏曾想过,最不济的便是由萧肆为她请封,她是嫡母,萧肆论理只能为她请封,即使她并不想走到这一步,可一想到可以让萧肆感到?f心,她便不那么排斥这个想法了。

她哪里想得到,萧肆竟是替她的死敌请封,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偏偏皇帝宠爱他,居然下旨了,如今她有多憋屈,都只能吞下。

她以为这是憋屈的尽头,谁知道皇帝似乎乱点鸳鸯谱上瘾了,特别喜欢给臣下指个平妻,前头有乔杳杳,这一回是柏氏,那个她处心积虑除掉的女人永远活在她丈夫的心里也就算了,如今成了平妻,就可以迁坟,以后和萧元同葬。

没想到这还不是最大的噩耗,萧肃的调令在前后脚来到府上,他被调到了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临榆县,成为一个小小县丞。

同样是六品官,六品京官和六品县官是天差地别,一旦去了临榆仕途是要毁了。

临榆为战火最盛的县城,在惠国历史上,临榆曾有两回失守,整个县城不分男女老幼均被被屠戮殆尽,两任县丞都把全家的性命都搭在那儿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萧肃的妻子袁氏抱着幼子哭了起来,然而来宣旨的公公冷眼看着一切。

“萧县丞夫人,可是对皇上的旨意有不满?”

这句话说得颇具有威胁性,翟氏也想哭,可毕竟她也不是不知世事的少女了,马上听出了弦外之音,强撑着笑容,“怎么会?咱们这是太过于喜悦才哭的,谢皇上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的额心叩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她死死地咬住了唇,嘴里都是腥锈的气味儿。

此时,萧肆和云?h捧着圣旨和祭品来到了城郊的一处别院。

翟氏善妒,不让柏氏的牌位入宗祠,这些年来柏氏的灵位一直摆在修隐寺,直到萧肆成长成了气候,才购置了一座依山傍水、环境清幽的别庄,将母亲牌位安置于此。

“娘亲,孩儿给你挣得了诰命,更重要的是,孩儿有了喜欢的姑娘,把她娶回来给您做儿媳了。”

萧肆跪在柏氏的牌位前,眼底都是欣喜,云?h瞅着他,心底有些沉。

在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卸下伪装的萧肆,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她仿佛见到了那一年,和她彼此依偎、抚慰的小阿蚤。

他们都是不受命运眷顾之人,曾经卑微的活着,仍然高仰着头颅,追随着阳光,努力的活下去。

这一丝的共鸣,让她短暂地摆脱了心底的纠结。

在萧肆朝她伸手的时候,她走到了萧肆的身边,萧肆拉着她对着母亲的神位介绍着,“这是?h?h,孩儿心爱之人。”

第79章 79 求死、求她(小萧肆和小?h?h甜甜剧情+微H)

萧肆自己跪在地上,却在云?h要跪下之时拉住了她,放了一个蒲团,让她跪坐着。

萧肆无疑是体贴的,他所有的细腻都藏在细节之中,只要用心去品味,就能感受到。

心爱之人几个字在云?h的耳边缭绕,如同一阵轻烟,虽然摸不清、抓不着,却在云?h的心头留下了一丝丝的痕迹。

云?h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觉得这样的感受前所未有。

这一日,他们没有回到国公府,把所有的喧嚣都关在别院外头了,就算公府此时此刻翻了天,对两人来说也毫无影响。

“如果没有?h?h,孩儿大概十年前就去了。”他们母子俩,在翟氏的磋磨之下,受尽了苦楚。

那时老国公还在,萧元就是个没有权力的世子,他唯一的避风港就这么倒了,如果不是心里头最后一股气撑着,他终会走向毁灭。

其实,他已经在毁灭的道路上,那时他跟着萧元,躲在马车里面并不是为了求生,他是为了求死,不只求翟氏死,也在求自己死。

他已经生无可恋,只求在死前,把伤害他们母子俩的恶鬼带走。

云?h永远不会知道,当他们第一回见面之时,他被那些小厮摁在地上打,是因为他偷了钱。

准确的说,云?h知道他偷了钱,甚至帮他把钱还了,只是她不知道,那笔钱是他为了买药材给翟氏投毒,她或许只是怜悯他,为了那几文钱,被打到几乎断了气。

“哥哥,你生得真漂亮!”那时候的云?h和现在没有什么差别,即使自己也生处绝境之中,也挡不住她身上那股属于“生”的气息。

生命、阳光,从来不是他这种阴暗的生物可以得到的东西,他甚至排斥着这样蓬勃的力量。

“你才漂亮。”这句话在萧肆的心里头冒了出来,可他并没有说出口,他已经很久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其他兄弟笑他是小哑巴,可被当哑巴也好一点,至少翟氏就不会把他当作威胁。

萧肆在那当下真的算不上好看,他很瘦、瘦到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他很脏,脏到像是阴沟里的老鼠那般。

他知道她的,她是?h奴,花魁的女儿,漂亮的小玩意儿,未来的花魁,他远远的瞧过她一眼,很出众,像是一朵即将盛放的花朵。

让人很难不喜欢,可萧肆却不喜欢,他不喜欢美好的东西,因为他不配拥有。

小小的身子里面蓄满了怒火,云?h一无所知,就像是主动把头探进狼嘴的傻兔子。

有那么一瞬间,萧肆想要恩将仇报,把她推进井里,抢走她的钱财,完成他最后的使命,可她却主动的拉住了他的手。

游走于阴阳两界的鬼魂意外的感受到了所谓的温暖。

他的手很脏、很粗糙,任何人看了都要嫌弃,指甲里面都是泥土,因为挨了打,手掌上还沾懒了血迹。

“哥哥受伤了,得擦药。”她的一张小嘴好像停不下来,就算没人应答,她也可以自得其乐。

小姑娘拉着他到后罩院的一间小房间里头,虽然占地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具全,身为被妓院培养的花狂,她的寝房是干净整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