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氏当年是真心的钦慕着萧元,是以哪怕当年萧元已经娶妻,她都要得到这个男人。
人是得到了,心却是越逼越远,如今是后悔了,也是不甘,她就不甘愿,为什么为他生了三个孩子,却得不到他一个好脸色。
“他这般心性,你放任他,以后哪还有我和肃儿的活路?”萧肃为国公府次子,正经的嫡子,本该被请封世子,未料惠毓鸣登基以后,直接一道圣旨,封萧肆为世子。
她怒指着萧元,一根纤细素白,不沾阳春水的手指头颤抖个不停,气得忘了要保持大家风范。
说起来,翟氏本就是商户出身,受到的教养本就比不得出身勋贵的世家大小姐,市侩气息中,失了风雅。
“你说话啊!别每次都不说话!你不可能摆脱长安公府的!你还是长安公的身份!就得为我做主!”
菩萨低眉,那自是度化众生,可翟氏,那却是金刚怒目,让人心中生惧、生厌。
“我其实可以不要是。”萧元在心里面想着,可是却没有说出口,他每说一句,翟氏可以用一百句来反驳他,咄咄逼人、面目可憎,他已经乏了,不想和她多说。
“你、你不会以为你真的可以落发出家吧!取了个法号就真的想当和尚了!你对得起我,对得起这个家吗?”
翟氏像是个疯婆子一般,怒吼了起来,甚至冲过去撕破了萧元的画,伸手在他身上一阵乱打。
萧元闭上了双眼,不理会她,拿起了另外一卷画纸,继续下笔。
当真是有几分老僧入定的气质。
萧元在萧肆进入朝堂以后醉心于佛学、山水、丹青。寻幽访胜,四处求神问佛,闲来无事便在山庄竹舍之中画图。
会这样行事,也是为了躲避翟氏,如果不是萧肆成亲,他大概十天半个月都不会踏进这座府邸。
“萧元!你别以为你可以什么都不管!”
他最常画的是他死去的妾室柏夫人,也是萧肆的生母。他和柏夫人是青梅竹马,两家是世交。
萧家有从龙之功,可是是武官出身,经过了三、五代,子弟才慢慢的在科举入仕,柏家不一样,世代都是读书人。
本来柏家不会和萧家这样的家族交好,那是两家夫人是手帕之交,这才有了指腹为婚的儿女姻亲。
柏夫人性子温和恬静,是个窈窕淑女,萧元很喜欢柏氏,年少之时在科考之路上费尽心力,就是想要争取柏氏父亲的认同。
柏家清贵,说实在是有些瞧不上萧家的。
怪他太晚登科……
他们成亲的时候,柏氏已经十八,他那方高中,进了翰林院当差,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人生快哉,可是好景不常。
柏家与太子太傅一脉交好,受到牵累遭到抄家灭族,虽然罪不及外嫁女,可终究是让柏氏失去了根,如同飘萍。
那时该是萧元好好保护妻子的时候,谁料他的父亲打着为公府好的名义贬妻为妾。
这在官员纪档上该是重大的人品缺失,可偏偏先帝荒唐,偏偏吃长安公府这一套,不但不加以斥责,反而是大大的称赞了公府大义。
上行下效,那时有不少受牵连的外嫁女都因故“病逝”,或者是被休弃。
可笑的是柏氏是因为“无子”,所以被贬妻为妾,可在那之后,马上被验出了身孕。
萧元心中暗恨,可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完全无法承担家族的压力,他的父亲有很多妾室,他也有很多兄弟,如果他不按照父亲的心意,这个世子不是不能换人的。
为了保住自己母亲的地位,也为了保住柏氏,如果他失了世子之位,他的母亲就活不下去了。
可事实证明,他听从了父亲的话以后,谁也没保住。
萧元的父亲给他物色的翟氏,皇商出身,带着十里红妆风光嫁入长安公府,说起来就是成了萧府的钱袋子。
翟氏跋扈,对婆母不敬,不侍舅姑。
萧元的母亲和柏氏交好,失去了闺中密友的同时,丈夫还这样对待手帕交的女儿,这寒了她的心,萧元的母亲在那之后缠绵病榻,没过几年以后就去了。
柏氏受到翟氏的蹉跎、伤害,如果不是她自己颇通医术,搞不好活不到萧肆出生。
萧肆的心有多狠,萧元哪里能不知?就萧元看来,萧肆的狠,都是被翟氏逼出来的,他本是一块璞玉,被磨刀石不断的砥砺,如今成了杀人不见血的伯刃。
是她对一个稚子动辄打骂戕害,是她夺走了萧肆母亲的性命。
萧肆从小没得到多少亲情温暖,过的日子不像公府公子,连个小厮都比他体面,痛苦、恨意在他体内日积月累,他变得特别的偏执、阴鸷。
他没能护住儿时的萧肆,如今又有什么脸去维护翟氏?
萧元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害他的,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从萧肆还在襁褓之中,就差点被翟氏给扼死,在那之后更是隔三差五的明害暗害。
第78章 78 他的报复
当年,萧元是有心维护萧肆母子的,可他越是插手,翟氏越是往死里折腾人。
柏夫人是深宅妇人,萧元无法把她带在身边,他永远记得柏夫人在三伏天,罚跪了一整日,她没有出言怨怪,只是气息恹恹,趴在他的膝头上,用那一贯温柔的语气说道:“萧郎,妾不怪你,能有您的庇护,是妾之幸,只是阿蚤年幼,禁不起这些,还请郎君多护佑。”
萧元在听到柏氏这么说以后,就把萧肆都带在身边,萧肆每天都躲在马车上面,有一回酷暑炎热,还在马车上头晕过去了。
后来,柏夫人香消玉殒,萧元本来就已经浪荡的生活变得更加放荡不羁,虽然他表现得好像是追忆逝去的爱人,实际上不过就是放逐自己,躲避现实罢了。
在他终于熬死了老国公,承袭爵位过后,萧元曾想着要弥补儿子,可倒头来他发现自己可笑极了,在这些年的野蛮生长之下,萧肆早已经不需要他这个父亲了。
“我的话,你从来不听,我说最后一遍了,拘安已非可以任你捏圆搓扁的吴下阿蒙,你能做的,只有放手。”
萧元已经管不住萧肆了,不过他也不想管,他觉得无论萧肆怎么报复翟氏,那都是她罪有应得。
翟氏在萧元这儿无法得到一个满意的答覆,只得灰头土脸的离去,回到了自己的西跨院,朝来了萧肃从长计议,院子里的灯火摇曳到了子时过后。
不过,这一切都是徒然。
母子俩埋在萧肆院落里头的人一个个断了联系,萧肆身边的人又是油盐不进,无法如同以往,靠着金钱买通,或者是权势威压,整个院落被严防死守,守得像是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