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老夫人身边的苓香过来了。”有丫鬟在外头恭敬地传话。

沈语柔这才坐直了身子:“快请。”

苓香是崔老夫人院子里的大丫鬟,她自然不能怠慢。

苓香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婆子。沈语柔笑眯眯地问道:“可是祖母有事吩咐?”

苓香恭敬地低着头说道:“老夫人一心挂念着,想快些抱上孙儿,想着夫人才出阁不久,许多事,苏夫人大约还未来得及教,害羞生涩也是常情。所以老夫人特意让她身边的孙娘子过来,传授些男女之事的经验,或许能帮上夫人一二。”

沈语柔愣了愣,等她明白过来崔老夫人的意思,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她攥紧了衣袖,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本夫人嫁过来还没几日,祖母怎得就这般着急了。”

苓香的语气仍旧恭敬:“奴婢也不瞒夫人,昨儿个老夫人已经向大公子问过此事,大公子说……您太过木讷生涩,他不好行事,所以次数是少了些。老夫人说,既然都是夫妻了,便该抛却姑娘家那忸忸怩怩的性子,不然如何为裴家诞育子孙?孙娘子是曾经教导过大夫人的,想来有孙娘子相帮,老夫人很快就能听到夫人的好消息了。”

沈语柔闻言,脸颊愈发滚烫,只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裴行焉怎么有脸在祖母面前说这样的话!

他还要她如何?她已经百般逢迎体贴,可裴行焉却总是提不起兴致,嫌她端着架子,不会讨他欢心。起初裴行焉还顾着夫妻情分做做样子,到后来愈发敷衍,上一次,竟是吃了药才来她房中的。

有时沈语柔甚至忍不住想,裴行焉是不是在勾栏院里纵欲惯了,所以身子已经不行了?

可裴行焉却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的头上,让她在老夫人面前好没脸面!

苓香和孙娘子还在等着她答话,到底是崔老夫人派过来的人,沈语柔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强撑出几分笑意说道:“替本夫人多谢祖母好意。”

苓香规矩地退下了,沈语柔推脱身子不大舒服,让孙娘子晚些时候再过来。

房中只剩下她和翠春两人。

沈语柔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怒火,抓过一旁的茶盏就往翠春身上摔去:“一个个的都看不起本夫人!都要看本夫人的笑话!你个贱婢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在旁边看着!要你有何用处?”

瓷盏碎裂,茶水连带着茶叶湿漉漉地淋了翠春满身。翠春慌忙跪下来,顶着一身的狼狈请罪求饶:“夫人恕罪,奴婢、奴婢会帮您想法子的……”

“嘴上说得好听,自从我嫁进侯府,你帮上我什么了?”

沈语柔抬脚就往翠春身上狠狠地踹下去,她现在是丞相府的大小姐,永安侯府的大夫人,自然可以随意把心里的火气发泄在一个丫鬟身上,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处处都要看人脸色。

这种高高在上的快感短暂地安慰了沈语柔,她又踢了翠春两脚,便坐回了椅子上,一边用手帕擦拭着手上的水渍,一边冷冷道:“听说皇后娘娘也给了雪棠那贱人一些南星花种,你要替本夫人好好留意着,她那头若有什么动静,立刻来禀报本夫人。”

“是,奴婢知道的。”翠春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满头冰凉的茶水,立刻开始收拾地上那些锋利的瓷片。

翠春捡着捡着,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她忽然想,她如今这样,与以前在丞相府当粗使丫鬟的时候有何区别?当初她投靠沈语柔,是想跟着她吃香喝辣,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被沈语柔当狗一样打骂的。

翠春忿忿地咬紧了唇。

可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

西院。

天气日渐和暖,院子里的雪几乎化得不剩了。雪棠和往常一样,照旧在小园子里忙活着。种子种下去已经有几日了,按照书上的记载,需以雪水浇灌十四日,方可发芽,若长得好,初春时分便可见花了。

雪棠拎着一桶事先备好的雪水,仔细地把院子浇了一遍。水桶有些沉,雪棠直起腰,正想喘口气缓一缓,忽然感觉一阵反胃,接着便不受控制地弯下腰干呕了起来。

“姨娘怎么了?可是病了?”恰巧霍礼带着百岁和长欢遛弯路过,见状,不由关切地问道。

雪棠摇摇头:“无事,许是方才干活有些累着了。”

“正好章太医在,才为二爷针灸过,这会儿还没走呢。我见姨娘咳得有些严重,不妨叫章太医给看看吧?不过是顺手的事,也不麻烦。”

雪棠犹豫了下,便道:“也好。”

这几日她的确身上有些不舒服,总觉得疲累没力气。若是瞧出有什么病症,及时吃药,也能好得快些。

偏房里,章太医隔着一方软帕,仔细为雪棠诊了脉。见章太医拧着眉,神色凝重,雪棠不由有些担心:“可是病得有些严重?”

章太医收回手,捋着胡子大笑道:“可不兴说这样的晦气话,姨娘身子康健,是因为有了身孕,所以才会恶心想吐。”

雪棠一怔,一时有些懵。

她日日都服用避子汤,一碗都不曾落下,怎会有孕?

第81章 落胎药

“姨娘不高兴吗?”见雪棠神色复杂,并无欣喜之情,章太医不由问道。

雪棠抿起唇,若她为人正妻,有了身孕,自是天大的喜事,可她只是个妾室,而裴知予尚未娶妻,她这个做妾的反倒先有了孕,永安侯府一向规矩森严、尊卑分明,若叫崔老夫人知道,还不知要怎么训斥她呢。

雪棠终究是什么都没说,面色平静地把章太医送了出去。回来时路过裴知予的卧房,她犹豫了下,想进去先将此事告知裴知予一声,却被霍礼拦在了外头。

“二爷刚针灸过,这会儿有些累了,要小憩一会儿,吩咐了不许人进来,姨娘晚些时候再过来吧。对了,章太医可给姨娘诊过脉了?”

雪棠默了默,含糊道:“只是受了些凉,并无大碍。”

“无碍就好。”霍礼笑着说道,“二爷这儿有我看着呢,姨娘快去歇着吧。”

雪棠心里有事,哪里能静下心来回房歇息,她走进小厨房想做会儿活,却听见绒花正和阿锦她们说起刚听来的新鲜事。

“……听说大公子这几日偏宠着一个叫兰心的丫头,那丫头胆子大得很,竟敢偷偷倒掉避子汤怀了大公子的孩子,还瞒着不让大夫人知道,想把这孩子生下来呢。谁知道被大夫人发现,拖到院子里,叫人用棍子活活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流了一地的血,可吓人了。”

阿锦听得直皱眉:“大夫人既留不得这个孩子,赐了落胎药就是,何必用这样的手段?”

绒花撇嘴道:“敢在大夫人前头先怀上身孕,本就不合规矩,兰心竟然还妄想把这孩子生下来,大夫人不生气才怪呢。更何况东院里有那么多伺候大公子的丫头,大夫人刚嫁入侯府没多久,自然要杀鸡儆猴,在那些丫头面前立立威,不然今日罚了一个兰心,往后还有花心、草心,各个儿都存了这样的念头,岂不是没完没了?”

似是想起了兰心流血的惨状,绒花停顿片刻,有些不忍地缩了缩肩膀,感慨道:“不过,大夫人这手段未免也太残忍了些……这些高门大户出来的千金大小姐,教训起下人来可真吓人。”

阿锦不以为然:“话不能这么说,二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对待下人就十分宽厚和善,我姐姐就曾经在二夫人身边伺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