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雪肤花貌,姝色天成。

她向铺子老板打听那是谁家的姑娘,老板笑着说道:“是丞相府的千金,每年快入冬的时候,都会亲自来铺子里挑些料子给府上的人做冬衣。”

后来楚姣姣回了侯府,因忙于府中办宴之事,一直不得抽身,直到过了立冬,她才得空,亲自备了礼物去丞相府登门拜谢,没能见到那位姑娘的人影不说,倒是听说相府认回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府里正设喜宴庆贺。

楚姣姣便问原先的那位沈家千金去了何处,府上的婆子支支吾吾地说,那姑娘生了一场大病,相爷和夫人心善,送她去京郊的庄子上养病了。

“雪棠……怎么会和沈家的那位假千金长得如此相像?”楚姣姣喃喃自语。

这世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两张面孔,更何况是那样一张过目难忘的脸。

她要寻个机会,好好地查一查这件事。

……

从芳华院回来,已是酉时三刻。雪棠照例在小厨房取了裴知予的药,送去他的卧房。

一进门,雪棠便听见霍礼正叽叽喳喳地对裴知予说着什么。

“……老夫人本就为着大公子的事动了气,如今听得丞相府要退婚,更是雪上加霜,听说已经在喝药了。”霍礼啧了声,“要我说那沈小姐可真势利,瞧着大公子的腿要残废了,便让她母亲登门来商议退婚之事,可真是只想着占侯府的光,连半点亏都不想吃!”

雪棠一边把药碗放在桌案上,一边听着这话,原来沈语柔今日入府,是为了退婚的事来的,那她身边的那位贵夫人,应当就是相爷夫人了?

“明日你带些补品去一趟惠春院,替我看看祖母。”裴知予在纸上写道。

霍礼忙“哎”了声。

裴知予搁下笔,这才瞥了眼手边的药碗,他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将它推远了些,抬眸看向雪棠。

她穿着他赏的那件月牙白的对襟袄子,下裙上缀着淡青的绣线,浓淡相宜。

这颜色的确衬她,她静静站在那里,便如一株亭亭的白荷,清秀高雅,又似山中玉竹,自有明净风骨。

裴知予眸光微动,敲了敲桌案,示意雪棠走近些。

雪棠出神了一息,才回过神,快步走了过来。

裴知予皱眉,写字问道:“怎么心不在焉的?”

她一向谨慎周到,在他面前,极少有这般失神的时候。

雪棠抿唇,垂眸道:“方才奴婢出去了一趟,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一条野狗,奴婢受了些惊吓,在二爷面前失仪了。”

在芳华院时,她虽然表面镇静,但阿墨冲过来的那一瞬,还是将她吓得不轻,至今仍没彻底缓过神来。

裴知予闻言,淡淡瞥了雪棠一眼,然后便将她垂在衣袖下的手拉到眼前,在她掌心里慢悠悠地写道:“你很怕狗?”

雪棠犹豫了下:“还好。”

裴知予默了默,好半晌,才提起笔,在纸上潦草地写了些什么,递到霍礼面前,吩咐他去办一件差事。

第24章 量尺寸

霍礼看了眼纸上的字,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生怕裴知予反悔似的,当即就干劲十足地跑了出去:“二爷等着,属下这就去办!”

雪棠一头雾水,忍不住想凑近些去看看纸上写了什么,可那张纸已经被裴知予随手折了起来,压在了一旁的书册下。

察觉到裴知予朝她看了过来,雪棠立刻又垂下眸去,规矩地站在一旁。

裴知予不由皱了皱眉,他是什么骇人的瘟神吗?怎么每次这小丫鬟进来之后,都要离他远远的?

长指缓缓地叩了两下桌案,听见这熟悉的声响,雪棠才上前了些,恭敬地问道:“二爷有何吩咐?”

“经书抄得如何了?”裴知予写道。

“回二爷,奴婢已经抄完了。”雪棠从袖中取出抄满经文的纸,递到裴知予面前。

裴知予把那几张有些发皱的纸慢慢展开,纸面上便出现了少女娟秀的字迹,新墨覆在他的旧字上,深浅交叠,好似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

她用的是他写过字的旧纸?

也是,雪棠只是个身份低微的通房丫鬟,哪里会有宣纸这等名贵之物,他只吩咐罚她抄经,倒是忘了这一层。

裴知予微微眯起眼睛,细看那纸上的字迹,只见字字端庄,墨骨风雅,若不知情,还以为是出自京中哪位名门闺秀之手。

裴知予不由多看了雪棠几眼,这样的好字,竟是一个丫鬟写下的?

他隐约记得祖母将雪棠送到西院时,曾无意中对他说起过雪棠的身世,听闻她以前曾是富商之女,家道中落,不得已才被父母卖作奴婢,换了饱腹的银钱。难怪,有一副那般娇嫩的身子。

裴知予默了默,在纸上写道:“你未入府前,可曾跟着先生学过书法?”

雪棠摇了摇头,如实答道:“回二爷,奴婢曾经不小心被马车撞过,伤了脑袋,从前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失忆了?

裴知予盯着雪棠的眼睛,见她眸光坦荡,清澈明净,倒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雪棠被裴知予看得有些发怵,忍不住出声道:“二爷,药快凉了。”

裴知予皱了下眉,单手端起药碗,将浓苦的汤药一饮而尽。

雪棠垂眸走上前,双手捧着一方干净的帕子递过去。

裴知予接过来,潦草地擦了擦唇角的药渍,而后目光便顺其自然地落在了身前的小丫鬟身上。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那绣着淡青竹纹的裙腰似乎有些松垮,即便雪棠特意系了带子,仍止不住地要往下坠似的。

裴知予拧眉,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