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外头吹风太久,发烧了么?

还真是个娇气的小东西。

霍礼等在院外,见裴知予抱着雪棠出来,顿时瞪大了眼睛。

沈语柔亦吃惊不小,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用手捂住了嘴巴。

裴知予淡淡瞥了她一眼。

方才那情状,无需细问,裴知予便知发生了何事。

还未嫁入侯府,便敢私自惩处他身边的人,这笔账,他可要跟他这个未来的嫂子好好算一算。

沈语柔被那眼神看得心底发凉,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二爷会来东院。她张了张嘴,有心想辩解几句,霍礼面色不善地瞪了她一眼,沈语柔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待裴知予走远了,翠春才担忧地问:“小姐,二爷……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找咱们麻烦啊?”

沈语柔顿了顿,故作镇定道:“我是他未来嫂子,他还能对我怎么样不成?再说了,他身患哑疾多年,早都成了废人了,也就只能仗着这二爷的名头吓唬吓唬下人罢了。行焉哥哥可是未来要继承侯位的人,日后,他这个废人还要指望我们过活呢。”

翠春听了这话,觉得很有道理,便放下心来了。

雪棠缩在裴知予的怀里,身子被路上的寒风一吹,愈发滚烫,她难受地抿紧了唇,口中无意识地轻唤:“不舒服……”

裴知予目光在她通红的脸颊上凝了凝,眉心轻皱,加快了脚步。

他想告诉雪棠,就快到西院了,他会给她请大夫,服了药,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既是养在他身边的小玩意,他必不会这般轻易地叫她死了。

可这些冗长的字句,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写下,她又要费多少心思去揣摩读懂。

裴知予眼眸忽地一暗。

三年了,裴知予以为自己早已习惯这种无论如何用力也说不出一个字的绝望,可这一瞬,他的心底却忽然生出一种久违的冲动

他想说话。

这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裴知予有些烦躁,他加快脚步走上石阶,推门进去,把雪棠放在床榻上。

裴知予提笔写字,吩咐霍礼去请大夫,然后便要出去。

今日这事,不能轻易算了。

对裴行焉,他已经一再忍让,凡是裴行焉想要的东西,他甚少与之相争。可祖母的偏心竟已到了这地步,连他摆明了不肯给的东西,她也要算计着,让裴行焉尝尝滋味。

裴知予眼眸忽冷,他倒是想好好问一问祖母,她的好孙儿,在他的茶里下药害得他失声的好孙儿,凭什么,值得她这般偏心?

可才迈出去一步,衣袖便被什么滚烫的东西抓住了。

裴知予顿了顿,回过头,看见了雪棠纤白的手,和她望过来的、洇着绯红的眼眸。

第16章 唤声二爷

雪棠此时已经意识模糊,只是凭着本能,抓住了身边唯一一点冰凉的东西,试图以此来缓解身上的滚烫。

裴知予身上还残留着外头的寒气,绣青叶的锦袖凉丝丝的,像冰块,摸着格外舒服。

可是不够。

还不够。

雪棠难受地闭着眼,手指胡乱往前探去,碰到了男人冰凉的手背。

裴知予喉间滚了滚,盯着那只羊脂般的纤纤玉手,站着没有动,任由少女灼烫的指尖在他身上无意识地作乱。

这似乎……不像是烧热之症。

好在霍礼很快领着郎中赶了回来,今日三公子身子不适,府上正好有一位常年为侯府看病的老郎中在,霍礼便去请了过来。

“草民见过二爷。”周郎中提着药箱匆匆进门,顾不上擦一擦额头上的汗,便向裴知予行礼。

裴知予看了周郎中一眼,侧过身,给他让出些位置,示意他为床榻上的姑娘诊治。

周郎中微微一愣,他原以为二爷的贴身侍卫火急火燎地把他从三公子那儿请过来,是二爷得了什么急病,不曾想,竟是要他为二爷房里的这位姑娘诊病。

瞧她身上穿的衣裳,应是这侯府里的丫鬟……

不等周郎中想明白雪棠的身份,裴知予冷寒的目光已经凉飕飕地落在了他身上,他打了个哆嗦,不敢再耽搁,连忙从药箱里取出脉托,快步走上前去。

一搭上雪棠的脉,周郎中的神色便严肃起来,眉头也越皱越紧。

裴知予等得不耐烦,朝霍礼瞥去一眼。

霍礼咳了咳,朗声开口道:“周郎中,可诊出这位姑娘的病症了?”

周郎中收回手,犹豫了片刻,才道:“姑娘这是中毒之症,且所中之毒不止一味。”

“你如实说来便是。”

周郎中得了这话,便继续说道:“这春光散能使人体热心燥,五脏烧沸,唯有行欢好之事方可疏解。而姑娘似乎还服用了剂量不小的乌头砂,此药虽非见血封喉之剧毒,但药性凶猛,能催化春光散的效用,如此,身上便更加难受。”

顿了顿,周郎中忍不住有些稀罕地小声嘟囔道:“这两味药所需药材极为珍稀,倒是少见。尤其是这乌头砂,草民学识浅薄,实在不知该如何解此剧毒,还望二爷恕罪。”

裴知予眉心紧皱,脸色阴郁得可怕。

春光散,顾名思义,服用之后,便可窥见女子身上好春光。

而乌头砂,虽为剧毒,但发作缓慢,数年前大周与北魏大战时,常将此毒给那些北魏俘虏服下,逼迫他们吐出军防情报。那时,崔家便是靠着给军营供给乌头砂,发了一笔横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