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永生之泪’原本有两盏，是吗？”阿兰还是笑眯眯的，眼眸却有些危险的眯起，“那既然这样，那个雌虫为什么不喝下另一盏‘永生之泪’，同他心爱的雄虫一起获得永生呢？”

人鱼张了张嘴，到底涉世未深，脸上浮现慌乱的表情。

「黑月」道：“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意忍受‘永生’的孤独。”

阿兰又看向「黑月」，在一开始被回溯之力侵染的幻境中「黑月」对他的态度明显偏向于面对格雷戈的态度，一开始的拒绝，后来的试探，默许……它甚至说，“可你已经带我离开了那里，……你说会带我走，带我去人鱼之海，难道都是骗我的吗？”

它说，想让他陪它一起去看看它的家乡。

阿兰认为他说这些话真正的对象并非自己，而是格雷戈。因这些都是在过去格雷戈同它一起经历过的。

接着，「黑月」以各种诱饵为饵，试图让他留在这里，若他真的选择留下来，到最后这段时间之旅结束，回到‘现在’的又会是谁呢？

「回溯」之力出自阿兰，回到‘现在’时便必定也是阿兰的身体，阿兰本是不相信肉体与灵魂分离之说的，但耶梦加得就是摆在他眼前的活生生的例子。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喝下‘永生之泪’，交换双方的灵魂，享用对方剩余的寿命，以此来达到‘永生’，所以那个雌虫不能再喝下另一盏‘永生之泪’。

可是‘交换’也需要一个媒介，不可能喝下‘永生之泪’的人，凭空就和另一个人交换了灵魂。

不对……不对，还是说不通。

“我懂了，”阿兰游过去抱住了「黑月」，在它耳边轻语道，“你是想让我代替他留在这里，而他替我回到‘现在’，继续活下去，以这种方法达到法则的平衡。……可是这对我来说并不公平，对他也是。”

「黑月」看着他一语不发，阿兰的目光本注视着它银蓝色的眼睛，随即目光下垂，看向它脸上交错的伤痕。

这些伤痕恐怖如鬼，深浅纵横，定是被多次划开，愈合，再划开造成的从此不能再愈合的多层伤口。

再看手法，更像是……不停的被片肉，恢复，再片肉的残忍取食人鱼肉的行径。

“住手！”阿兰恍然睁大眼眸，“不要伤害自己！”

「感知」的精神触手朝四周汹涌而出，化为实体开展狂猛攻击，周围安宁祥和的海底景色瞬间如潮水褪去，露出真实的漆黑幽暗的荒芜海床。

一只长相丑陋蓬头垢面的人鱼突兀的‘出现’在他们中间，见这场盛大的幻境被击溃，它转头，朝阿兰咧嘴一笑。

而后又转回头，一手扳着人鱼的额头，一手持着特制的有些弧度的刀片，细致的片着人鱼脸上的肉。

而人鱼的头颅以下，已被片成了一具骷髅，唯有鲜活的内脏微微颤抖着，坚持着‘活着’。

阿兰倒吸一口凉气，揪住「黑月」的衣领，“你这么做，问过当事人的意见吗？？他需要你这样做吗？？”

“我愿意的。”人鱼弯起还没来得及受刀锋划过的唇角，露出一个小小的，矜持的笑容，这笑容显出孩子气的纯稚，可在剧痛的夹击中让它看起来又可怖又傻。

阿兰说的‘当事人’其实并不指它，可若它都愿意，那么格雷戈愿不愿意，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可它为什么会愿意呢？？？

不求回报的爱情真是可怕。

丑陋的人鱼间或会喂给人鱼一种翻滚绿色泡沫的药剂，这种药剂使得人鱼的自愈更快，每当身体哪个部分的血肉自愈了一部分，就会被再割下，放入一个在水下也能使内容物沸腾的大锅。

不多时，大锅的过滤口滤下一滴浓稠液体，滤口下方漂浮着一只杯盏，液体滴入杯盏，这便是所谓的‘永生之泪’。

悄悄观察到格雷戈的表情变化，「黑月」忍不住道：“别有负担，好吗？只是将身上的血肉制成永生的药剂罢了，我也不会死，你也不会死，这是两全其美的方法。”

听见它这样说，丑陋的人鱼又转过眼盯向阿兰，阴森森的朝着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阿兰也朝它勾勾唇角。

等到‘永生之泪’最终成型，杯盏里大约盛了有四五滴液体的样子，这也意味着人鱼被全身片了大约四五次，之前人鱼被片了一条尾巴便痛的晕死过去，可这一次同样的酷刑四五次后，它竟还能端正的漂浮在水中央，保持着清醒。

「黑月」端起‘永生之泪’，用了询问的语气，“喝吗？”

格雷戈迟迟不给反应。

“可不能赖账啊……”

粗嘎难听的声音像破锣刺进耳里，「黑月」怒而打断，“住口！纳缔奇！”

丑陋人鱼才不管它的怒气，接着道：“我这里从来都是先付账再制药，你作为为数不多的纳泰瑞，我才给你赊账，但看样子……”灰暗的蓝色眼珠移向阿兰，“我觉得你要赖账了。”

“我不会赖账，既然让你做了，就会给你回报。”「黑月」冷冷道。

阿兰冷眼和丑陋人鱼对视，忽然向格雷戈命令道：“喝了它。”

格雷戈眉头一皱，“阿兰？”

阿兰夺过‘永生之泪’将之强行灌入格雷戈口中，再“咔”一声合上他的下颔，里头浓稠的液体便滑落格雷戈的喉咙，进入他的身体。

“永生之泪，真的能让人永生吗？”快速做完这一切后他看向丑陋人鱼，发问。

“说‘永生’那当然也过于绝对了，”丑陋人鱼满意的笑出了缝隙里藏着污垢的牙齿，“但这么多的生命力量注入体内，想死也真的变得很困难。”

“如果血肉萎缩，经脉腐烂，本源枯竭，精神域崩塌，会死吗？”

丑陋人鱼想了想，“只要不是碎尸万段，人鱼的生命力量总会将破败的身体慢慢修复回来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阿兰点点头，“代价是我的灵魂，是吗？”

他看向「黑月」，“你答应它的回报是我的灵魂，是吗？你早就打算要让我永远留在这里。”

「黑月」为他一番抢白愣了一下，表情复杂，“其实我……”

“不行。”格雷戈说。

“晚了！”丑陋人鱼大笑起来，“当你喝下这盏‘永生之泪’，它付给我灵魂的协议就要生效……”

大笑声戛然而止，格雷戈的身体几乎和丑陋人鱼贴在一处，袖剑没入它的心口，微一转动，就搅碎它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