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伸手在他大腿上摸索，他发誓他真的只是因为疑惑大腿上怎么装钥匙而摸的仔细了些，但格雷戈看他的眼神好像有些奇怪。

指尖擦过敏感部位几次后阿兰总算从绑在大腿根的武器袋里拎出两把钥匙，他抛起钥匙叼在嘴里，腰一弯，就把「阿伽雷勒」打横抱了起来。

这个时候这位强大的「阿伽雷勒」没有再表示抗拒，甚至微微侧头，额头轻轻的点在阿兰的耳侧，是一个很不明显的，依靠的姿势。

但他并不是要依靠阿兰，而是启唇，用气音一般的轻声在阿兰耳边说：“陌生人。”

偌大的室内只有医疗舱和放着医疗用品的置物架，角角落落一览无遗，阿兰看向远处紧锁的小门，低声笑：“怎么，你要用示弱引蛇出洞？”

言语间，他侧过头亲了近在咫尺的唇瓣一下。

感应到有人接近，医疗舱亮起白光，玻璃罩自动打开。

“医疗舱对我没有用，”格雷戈说，“我的药在那扇门里。”

阿兰便抱着他接近那扇紧锁的房门，似乎很是不设防的，腾出一只手将钥匙插入门内，利索的开了锁。这扇门的构造特殊，属于单向锁孔，只能从外部开锁，内部锁孔是封闭的，且门是用特殊金属浇筑，重且坚固。换句话说，进入里面的人没有外面人的帮助，是出不来的。

“吱嘎”

门沉闷缓慢的开了，露出漆黑一片的内室。

小豆丁接到阿兰的眼神示意没有继续跟上他们，而是一步一步退到更远的地方，随时准备抱着胖嘟嘟小阿兰逃跑。

强大的「阿伽雷勒」‘昏迷’在阿兰怀里，阿兰摸索着打开灯，搂着怀里人的手臂微微收紧。

无数双眼眸从黑暗中亮起，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

是人鱼。

它们被锁在一个个铁笼子里，每个铁笼子打造的都很‘合身’，高度和宽度逼仄，人鱼在其中只能勉强坐起或躺下，修长瑰丽的鱼尾更是无处安放，卡着栏杆挤出一点儿尾鳍。

当白光亮起，所有人鱼的身体都静止了，只有眼珠跟随着阿兰的移动摆动起来，它们表情麻木，眼神冷漠而了无生趣，看起来如同提线木偶，非常瘆人。

整间屋子不大，四个面整整齐齐的围了一圈铁牢笼，阿兰稍稍环视，没有发现‘陌生人’。

他并没有使用「感知」去发掘陌生人的所在，自从进入刺客家族的领地范围，他就没有再使用任何天赋了。

这是一种预感，「预知」告诉他不要在这里使用天赋，但同时被动激活的「预知」大约也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后果，只是目前阿兰还没有找出端倪。

他仔细的观察每一张人鱼的脸，当观察到中间那条人鱼时，他理所应当的看到了「黑月」的脸。

不是现在的「黑月」，而是过去的「黑月」，现在的「黑月」满脸疤痕，过去的「黑月」则脸庞光洁，五官呈现出海族标准的大气和精美，眼睑下和脸颊边布满宝石一般的鳞片，灯下流光溢彩。

它的表情和其它人鱼也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点是，它麻木的目光紧紧追随的是阿兰怀里‘昏迷’的格雷戈，而非像其它人鱼那样，紧紧盯视着正在移动的阿兰。

阿兰抱着格雷戈走了过来，「黑月」便在逼仄的笼子里挣扎起来，它抓着栏杆用力探出身体，额头抵住铁栏杆，费力的，勉强的伸长了手。

这姿势仿佛是要抓住什么，阿兰往后闪避过它的手，蹙起眉毛，“你做什么？”

人鱼的手在半空晃了晃，见实在无法抓住什么，便有些绵软的垂了下去，

“我的血和肉……”它嘶哑着喉咙说着，“给他……”

阿兰注意到其它人鱼的眼神，它们注视他和格雷戈时是麻木的，冷漠的，认命的，但看向「黑月」时却生动了起来，那是讽刺的，不屑的，乃至痛恨的眼神，从这眼神中阿兰就可推测出很多东西。

“怎么给？”他问人鱼。

人鱼再次伸出手，翻转手腕，露出蓝色的经脉，和其上覆盖的叠层新旧伤疤，

“用刀。”

“咣”离它最近的人鱼倏地撞上铁笼，贴着栏杆仿佛发了疯一样四处抓挠，半侧过头，朝「黑月」发出低吼声。

“安静！”阿兰低喝一声，人鱼却受刺激般变得愈发狂躁，它两只眼珠盯着「黑月」伸出的手腕，手抓着栏杆，用力摇晃起来。

阿兰朝它冰冷的扫了一眼，这一眼带着迫人的威压，人鱼摇晃栏杆的手一停，忽而凭空冷笑道：“上赶着给他们当药？真这么下贱，上赶着做奴隶？”

它偏过头，对着曾经的「黑月」轻声的，一字一顿的，浓重的恶意从牙缝里挤出，

“……你怎么不去死呢？”

「黑月」的脸色白了白，却看着阿兰的方向，更用力的伸了伸手。

“快一点吧……”

它央求着，请求他人快些割开自己珍贵的血肉，喂给一个受伤的外族。

‘陌生人’一直没有出现，阿兰便从「阿伽雷勒」身侧摸出小刀，划开人鱼的手腕，鲜血淅沥沥的滴落下来，人鱼焦急的把手腕往「阿伽雷勒」的方向凑，“别浪费……”

阿兰拍了拍格雷戈的腰，可他毫无动静。

他真的晕了过去，不是还想要示弱引蛇出洞，而是真的支持不住，不得不晕了过去。

人鱼的血肉是疗伤圣品，这毋庸置疑，因此阿兰也没有多做犹豫，上前一步握住人鱼流血的手腕，用嘴含住了它的伤口。

吸了数口血，渡入格雷戈口里。

渡完这一口，再重复渡第二口，第三口。

人鱼的脸色随着失血而愈发苍白，那双蓝色的眼睛在阿兰和「阿伽雷勒」脸上来回移动，当捕捉到那一丝丝空气中游离的暧昧温情时，它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它的手冰冷，嘴唇颤抖着，低下了头。

渡完最后一口血，人鱼的伤口自愈了，阿兰观察了一下「阿伽雷勒」的情形，人鱼血的效果立竿见影，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的肉微微蠕动起来，那是开始自愈的讯号。

很快，骨骼被新生的血肉包裹起来，连同那一层漆黑的毒液。

“还不够，”人鱼说，“他还需要新鲜的人鱼肉。”